沈汀浑身血气上涌,为了维持人设又不好当场发作一闷棍敲晕面前那个一张嘴颠倒黑白满口胡话的伤病患者,差点憋出内伤。
他咬紧了后槽牙,缓缓看了一眼一边墙上高挂的“派出所”三个大字,在心底默念了十遍莫生气和以后有的是机会暗杀这个王八蛋之后,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
“赶、紧、说。”
季云起丝毫没发觉眼前人冰冷外壳下升起的熊熊烈火,依旧闪动着两只撒着碎钻的漂亮眸子看着沈汀,单纯快乐得像个相信格林童话的小孩子。
小孩子仰着头看着月亮天真道:
“可是每天晚上,当我抬头的时候,月亮就会在啊。”
“虽然它每晚都不一样,有时候弯弯的像个镰刀,有时候圆圆的像个月饼。它从来不会像太阳一样灼烧我,以此提醒我它的存在和位置。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在哪里,一抬头,我总是能看到它。”
“你也一样。”
唰地一声,沈汀浑身的火全被浇灭了。
他抽了抽嘴角,被季云起天真烂漫毫无心计与防备的笑容刺了一下,有点心酸。
为了掩藏心底的那一点点动容,沈汀吸了吸鼻子,决定做一个可恶又可恨的大人,戳穿幼稚童话中的弥天大谎,说:“哪有,明明有云的时候就看不见。”
“那……”
季云起揉了揉额角,有点苦恼地想了想。然后云开月明,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说:“云起的时候,就是我遮住了。”
“……”
啊,
这倒是有些…
始料未及。
沈汀仰头看向头顶的那一轮弯月,忽然觉得眼眶又胀又酸涩。
心脏鼓鼓囊囊地被什么东西塞满了,膨成一团,挤在胸腔里,很不舒服。
他长叹一口气,想,输了。
从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就输了,输得彻底又痛快。
他卸下一身心防,大踏步朝那个长凳上笑意吟吟一动不动注视着他的人走近,然后弯下腰,揪起人的领子,吻了下去。
唇面相贴,呼吸纠缠。
蜻蜓点水,已是沈汀能做到的极限。
但是季云起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他眼睁睁地看着心心念念许久的人向他走近,又注视着那个从来清冷与孤高的人带着一身寒意与清香俯身而下,施与他柔软与甜蜜。
在相距不足一公分的距离里,他可以清楚地观测到那人紧闭着的双眼上微微发颤的羽扇般的睫毛,也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人脸颊上微微发烫的温度。
一触即分的那一刹那间,季云起不肯放过,下意识仰头追上去,反客为主,伸手压下沈汀细长的的脖颈,闭着眼主动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没什么经验,横冲直撞地像个毛头小子,在沈汀的口腔中攻城略地,肆意妄为,直到沈汀呼吸错乱,实在经受不住地扶着肩膀推开了人。
沈汀面色潮红,呼吸沉重,双腿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发软。他双手撑在季云起的肩膀上,一双还泛着水光的漂亮眸子直直地投进季云起的幽深晦暗的眼神里,勾着唇角挑衅道:
“说了这么多,你就想要这个?”
“嗯。”
季云起喉结滚动,毫不掩饰眼睛里的渴求与爱慕,用拇指替沈汀抹掉嘴角挂着的水渍,沉声问,
“可以么?”
或许吧,他第一眼看到沈汀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
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坐在沈汀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和沈汀的每一次接触,甚至被沈汀忽略的每一个瞬间,心和身体都在叫嚣着,他想要这个人。
想要从他刻薄的嘴里撬出一两句好听的话,想要他将冷淡的眼神每时每刻都投放在自己身上,想要他从始至终心里想着且只想着他一个人。
苍天,为此他甚至愿意变成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因为他相信,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和沈汀天天呆在一起了,包括周末和寒暑假。
多么美好的愿景。
而现在,一阵清风从脸上吹拂而过,提醒他依旧是个会因为寒冷而颤抖的人类,并且这个人类因为刚打了一场还算激烈的架,现在腰上缠着绷带,很不优雅地坐在派出所门口,又因为仰视了沈汀太久,脖子都有点发酸。
啊,这可真是,不体面。
甚至和季云起此前所畅想的千万种可能的告白之夜的美好场面有点格格不入。
好在沈汀并不在乎这些。
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告诉他,世间变数莫测,当下有想做的事,不如赶紧做了拉倒,省得夜长梦多,变故频发,徒留遗憾。
于是他双手捧起季云起精致完美的一张脸,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重新闭上眼睛,在静谧的阴影中再一次向季云起俯身,轻轻贴在他唇角上,如同一个神使对他的信徒献上衷心的祝福一样,气声道:
“那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