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下来。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半晌,沈汀开口:“你可怜他?”
季云起摇摇头,转过头去看天上的月亮,自嘲地笑了笑:“没,我好歹是好好的哥哥。”
“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小时候我觉得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好人,大坏蛋只有在电视机上才出现。长大了才发现,我身边既有好人也有坏人,并且有时候好人也会变成坏人,坏人对有的人来说也是好人。”
“还有些人,不好不坏,是灰色的。”
季云起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于是沈汀接过话头帮他补充道:“但是他们在你面前,无一例外的,都会装好人。”
季云起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我知道这样说有点矫情,但就是……”
“所有人跟我都很好,但是都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我感觉,很孤独……”
沈汀看着季云起,发现他眼睛里居然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悲哀,鬼使神差地,他问:“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跟他们不一样。”
季云起脱口而出道,然后想了一下,用手在空气中边比划边说,
“你是……透明的。”
沈汀在月色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偷偷朝黑暗处挪了一寸,借此掩盖住勾着嘴角的表情,佯装生气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空气吗?”
原本一句玩笑话,季云起却开始认真思忖起来,良久后,他觉得很有道理的点了点头:“看得见,摸不着,确实很像。”
……
骂谁呢。
沈汀额角跳了一下,斜睨了一眼旁边的大白痴,咬着牙指出其中的逻辑漏洞,狠狠鄙视道:“你家空气能看得见啊。”
“是哦,”季云起恍然大悟,自己都觉得好笑,两个眼睛弯成月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不小心带起了后脑勺的两根呆毛。
过了一会,他仰起头,伸长手臂,食指指向高悬于天际的那一轮弯钩,说,“那,你像天边的月亮。”
“哦?”
沈汀挑起一边的眉毛。
“好看。”
“……”
合着我在你那儿就只有一张脸是吧。
沈汀无声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果断起身道:“我累了,要回家。”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季云起在后面喊。
沈汀止住脚步,没好气地转身,双臂抱胸,站在皎洁的月光下清清冷冷地看着季云起,薄唇微抿,大有一副你要是再不着调地胡说八道浪费老子时间耽误老子睡觉就把你连衣服带肉一起丢尽河里喂鱼的气势。
季云起半靠在墙上仰视着沈汀,两手撑在旁边,没有半点被威慑住的意思,坐得随意且放松。他想,眼前的人看起来孤傲且尖锐,其实除去外层的壳子,内心也是温热的软乎乎的一团肉。
于是他说:“天边的月亮呢,可望而不可即,你也这样。”
“作为地球的卫星,它不会发光,不会发热,就算引来了恒星的光也时常被人嫌弃不够明亮,无法为人照明前方的路。而等到晚上它光辉最盛的时候呢,地上的人都睡着了,无人知晓。”
听到这里,面对着季云起深情款款的眼睛,沈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啊,什么星啊月啊的,唧唧歪歪的,牙酸不酸。
季云起莫不是被捅了之后发起高烧烧得神志不清以至于都开始丧失理智胡言乱语了吧?!
还有,净讲些弯弯绕绕的话就算了,他思来想去,去掉那些花里胡哨的,追根溯源看本质,怎么听着还是在骂他呢?
打断,必须打断。
沈汀佯装咳嗽清了清嗓子,决心作为一个理智的三好学生,在这种时刻要自觉地肩负起要把对话扯回正常领域的重任,控制住这糟糕的场面。
于是他绷直了背,抬高几分下巴,三分凉薄三分淡漠四分高贵冷艳地俯视着人道:“你拐着弯讽刺我呢?”
“怎么老是看轻自己?”
季云起皱着眉表示不满,“我还没说完呢。”
?
沈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不是,谁看轻谁?
现在社会上都流行骂完人之后再倒打一耙的吗?
我要报警,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