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A城市第一中学,高二三班。
又是一年九月一。
常言道,新学期,新气象。
此刻的高二三班欢声笑语一片,几个班干围在一起商量新的主题黑板报,还有热心的同学在帮忙发新的课本,更多的人坐在座位上,忙着唠暑假两个月的八卦与新鲜事。
好吵。
沈汀皱了皱眉,一边在脑子里思考桌上那本练习册上导数题的思路,一边推开硬凑过来问他微信号的女同学。
“我没有微信。”他惜字如金的解释道,又撇了一眼来人,“而且,我不认识你。”
“你,”圆脸圆眼的小姑娘向来得人怜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回头看了一眼斜后方的同伴,都一副“看吧,早告诉你了的”看戏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撂下一句“不加就不加,骗人有什么意思。”,鼓着腮帮子就跑了。
沈汀默然,他其实没骗人。他就一老年机,哪儿来的微信。
福利院里的人都说沈汀运气好,能被那样富贵的人家收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八岁那年把刘山海咬个半死之后,沈汀一个人去了河边,坐在河滩的鹅卵石上,两眼发黑,觉得自己的人生快要完蛋了。
他不敢再回那个大通铺宿舍,屋子逼仄狭小,刘山海那伙人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就在太阳西斜,他终于鼓足勇气,一只脚踏进温暖的河水的时候,沈进福找到了他。
他穿着西服拎着公文包艰难地在石滩上移动,走得一瘸一拐,嘴里大喊着沈汀的名字,说:“沈汀,你可以去外面读书了!你被收养了!”
于是他像秦五一样收拾好书包,满怀希望的走进了另一个更为宽敞明亮的家。
临走之时,他还给门卫大爷留了个信,里面有他新家的地址。他对着耳背的大爷吼了十几分钟,才让大爷明白这信是要交给未来回来找沈十三的秦五的。
小小的沈十三费力地扒着门卫亭的窗沿,脚尖快要点不住地,一字一句大声说道:“爷爷,一定要记得,给——秦——五——”
“好,好,”门口大爷笑得憨厚,边点头答应边朝沈汀挥着宽大而又黝黑的手,像是在和他告别。
“……”
沈十三脚掌落地,后退两步,抬头看着大爷,眼神之中有点担忧。
不过没关系,他很乐观的想,秦五要念大学,他也要念大学,他们总有一天会遇见的。
再说现在,收养沈汀的那家人姓双,双城集团的双。
不过那家人并非双城集团掌门人的直系亲属,而是血缘较远的旁系。靠着这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家里的两个人,双建华和齐芝南,也在集团里混了个不大不小的位置,一年能捞不少油水。
两个人常年不在家,家里诺大的三层别墅中常住的除了保姆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沈汀,一个是两人的亲生儿子双阳。
双阳先天残疾,不能走路也不能上学,整天病怏怏的,很少说话,也不爱出门。夫妻俩只能为他请了家庭教师全天授课,后来听取心理医生的建议,收养了一个与他同龄的小孩和他作伴,希望他能活泼一些,养成一个健全的人格。
当年在福利院,面对沈进福提供的一摞资料,齐芝南一眼就认定了沈汀,说:“这小孩清秀,像个走正路的,就他了。”
沈进福很意外,喜笑颜开:“您眼光真好,这可是我们这儿最听话的一个,我这就去把他叫来。”
于是沈汀就这么进了双家大门,一面读书一面陪小少爷双阳,在别墅的一间保姆房里度过了九个春秋,从市一小到市一中。
……
上课铃终于响了,沈汀头疼地想,继续埋头写练习册。
班主任随铃而至,身后还跟了个穿黑色T恤衫的男生。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一是因为班主任的威力,二是因为后面男生的脸。
如果说,沈汀在整个年纪乃至全校出名是因为那份独特的气质,脸初看只是让人觉得秀气,看久了才觉得像块完美无瑕的玉,找不出其中的瑕疵,那么现在出现的这个人,就是光靠脸就足以石破天惊。
在全班惊羡的时候,沈汀被最后一道大题绊住了,草稿纸算了两大面才发现中途有计算错误,正心烦意乱的撕了纸想要重来,身旁久无人坐的位置突然落下了阴影。
他错愕地转头:?
对面人露出八颗大白牙,回敬了他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
沈汀:……
A城一中是重点中学,每个年级的前两个班是竞赛班,后面三班四班是尖子班。在一中这个按成绩论资排辈的地方,正常班里分座位都是按成绩排名,每轮周考之后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