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谌边说边偷偷观察沈一筠的表情——
他上过大大小小的舞台,亲人、老师朋友去现场为他加油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但他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任何人,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紧张。
沈一筠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没等韩谌看清楚,又恢复如初。
她仍是淡淡地笑着:“是吗?”
一切和几分钟前没什么两样,可韩谌心里莫名一跳,隐隐约约感到些许不安。
沈一筠没给他继续胡思乱想的机会,接着说:“我知道了,会考虑的。”
说完,她轻飘飘丢下一句再见,转身走进学校。
韩谌连忙回道:“再见!”
直到再也看不见沈一筠的背影,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停在原地,好半天,才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周一晨操结束,韩谌在操场四周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沈一筠。
往常这个时候,只要他留心,总是能见到她的。
路麟远远瞧见他,下了操不回教室,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谁。
于是拎着刚脱下来的校服外套,晃荡到他身后,狠狠拍了一下他肩膀:“干嘛呢!”
韩谌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谁,却没跟他胡闹,无精打采地回答:“没干什么……”
一看他这个样子,路麟用屁股想都知道跟谁有关,奇怪道:“不对啊,昨天你不是跟沈一筠一块去植物园了吗?不是挺开心的吗?现在垂头丧气又怎么了?”
找不到人,韩谌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没来由的恐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沈一筠已经答应了会考虑考虑,心里却离奇地忐忑不安起来。
了解清楚前因后果,路麟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她都答应你会好好考虑,有什么可担心的?”
韩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路麟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你就别在这杞人忧天了,沈一筠都答应你了,还胡思乱想个毛啊。要是箐箐肯答应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情想东想西,我说你纯粹就是闲的!”
韩谌嫌弃地看过去,被他这么一打岔,顺势开始八卦,好奇发问:“你在罗箐面前也叫她箐箐吗?”
路麟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当然了,叫罗箐多生分啊。”
电梯刚好到了,韩谌欲言又止,拍了拍他的肩,率先走进去。
路麟:“不是?什么意思?”
韩谌满脸神秘莫测,啧啧两声:“任重而道远啊。”
路麟:“……”
***
上完钢琴课,老师递给韩谌两张票:“到时候可以带着家人来独奏会。”
韩谌接过:“谢谢陈老师。”
钢琴老师爽朗一笑:“跟我还这么客气,曲子练得怎么样了?”
韩谌点点头:“没问题。”
带了一年多,钢琴老师自然清楚韩谌的能力,随口问问罢了,并不担心他的情况。
说起来,他们二人年龄相差并不多。
陈密算是有名有姓的青年钢琴大师,他不好为人师,本来没有收徒的想法。
如果不是因为家里跟韩谌外婆有那么一层关系,他压根不会考虑韩谌。
不过,后面亲眼见到这小孩,上了一次课,陈密倒是欣然接受了这个徒弟。
他很喜欢韩谌,除了认可他在钢琴上的天赋,更重要的是,他喜欢韩谌扑在钢琴上的那股“劲”。
这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
甚至他可以肯定,韩谌以后在钢琴上的造诣,一定会超过他。
韩谌背上书包,礼貌道别,从老师的工作室出来,却没有急着打车回家。
马路边,夜晚车流如织,红黄灯光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条流动的光带。春末晚上的风没有那么料峭,带上了几分暖意。
韩谌站在街角,路灯亮起柔和的光,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票,出神地想,一张自然是要给姥姥,另一张呢?
他想给沈一筠。
可是那股莫名其妙的躁动不安不时就会冒出来扰得他心慌意乱。
韩谌看着票据上的三角钢琴,暗暗叹了口气——
或许就像路麟说的,他想太多了。
第二天放学后,韩谌在本部教学楼附近拦住了沈一筠。
说来也奇怪,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在看到她那一瞬间,突然就放了下来。
承明的大部分是走读生,这会儿已经回家去了。偌大的校园没剩多少人,广播里放着轻柔的歌曲。火烧云从天边慢慢飘过来,寂静的楼梯口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一筠乍一碰到他有些意外,见韩谌只盯着她看却不说话更是困惑,忍不住出声:“你……”
韩谌这才回神,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票递过去,一开口,隐约泄露了几分不安:
“……你考虑好了吗?”
他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她,后知后觉这样会给人压力,又立马移开眼睛。
沈一筠垂眸看向他手中的票,沉默不语。
期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渐渐落空,韩谌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撑着露出微笑:“没关系,不去也可……”
沈一筠伸出手,接过票:“我知道了。”
***
工作人员跟灯光师打了个手势,示意韩谌走上台侧。男生在安排好的位置站定,刚才好端端的脸色,这会儿看起来有些凝重。
工作人员以为他在紧张,宽慰一笑:“没事,就是上去弹两首曲子。这不算在正常表演时间内,你又是新人,观众不会太苛责的。”
韩谌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朝观众席看去。
陈密的独奏会一直是一票难求,大剧院三层位置座无虚席。
老师给他的票在第三排中间,并不是连坐,隔了几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