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赫延在教室里看书。新闻系1班四分之三的人都去了音乐厅看舞蹈比赛,据说院花跳得玫瑰少年舞,斩男斩女,剩下的人是真的爱学习。赫延纯粹不愿去看,因为齐清晨在那里,他不想被他求着要女生微信,更不想抢他的系草风头。齐清晨傻乎乎的那么可爱,会不会大学里再谈一个?什么样的女生会青睐他?赫延心想。
“赫延。”学委转头叫他。
赫延的视线从桌上的纸页移到她脸上。
江照月坐在黎川座位上,她扎着乌黑丸子头,戴着方形镜框,单眼皮,瓜子脸,笑起来十分温婉。
“什么事?”赫延的声音压得低。
“王妈的作业写了吗?能不能借我看一下?”江照月问。
王妈是教新闻采访与写作的专业课老师,也是施大爷的恩师,上周布置了一篇论文,赫延毫不吝啬,把电子版发给江照月。
江照月在微信聊天框里发了个:谢谢【小兔子乖乖】
赫延把手机搁在一旁。
江照月捂着嘴巴,小声问:“你周六有空吗?”
赫延的生活计划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
江照月叹口气:“那太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抢了一张银河杯观众票,突然想起有个朋友过生日,我得去她那边。”
是挺可惜的,但赫延帮不了她。
这几日松山的气温又下降。外面空气中起了浓雾,似天上的云团,似香炉里的烟氲,行人耸肩佝背走在马路上,猛烈的大风像冰刀子划过眼睛、耳廓,成为一种无形的疼。
十月三十日,初冬。
音乐厅里热闹愈沸腾,白桦林的孤寂愈深,一根根直上直下的黑树干如一道道屏障,把尖叫掌声隔绝在外。每逢于这里行走,赫延对鱼水之欢不感兴趣,也不打扰,尽量让开。直到从浓稠的雾里看见置于心尖上的人被人打了一个耳光。
清脆的金属拉链“咔哒”声响。
赫延即刻躲在树后,他的反应总是那么迅捷。
一个带着几分嗔怪的女声说了句:“你做好功课再来。”
谁能想到野鸳鸯是齐清晨和苏簌。
“再试一下嘛簌宝儿,我一定能找到。”齐清晨拉着苏簌的手,恳求讨好。
苏簌脚步顿了顿,椅回白桦树干上。
齐清晨拉开她的锁链,抬起她的下巴吻住。
两棵树距离不知道几米,但赫延依然能从呼啸的北风里听见齐清晨的声音,像火柴燃烧,烈日坠落。
赫延戴上外套帽子,脚步放得极轻,绕路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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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49寝室,一张相机sd卡被黎川插进笔记本电脑。他盘腿坐在懒人椅,边吃双倍爆辣烤串,边和宋辞也通视频电话。
“老宋,比赛怎么样啊?”黎川呼哧呼哧喷着辣气,打量对方背后的环境,貌似是个操场,“哎,你在哪儿呢这么黑?别说是晚训,你们明天上午不参赛了?”
宋辞也的嗓门儿像河坝开了大闸:“你在我面前吃烤腰子有没有良心?个几把玩意儿,等我回去扇你。”
运动员的饮食量十分克制,宋辞也小半月没吃过了,于是黎川欠捱得又抓起烤生蚝:“行,等你回来吃。”
屏幕上宋辞也瞪着眼睛,吞咽了一下:“你真的想死?不跟你说了,挂了。”
黎川:“别啊?我给你看美女,说不定激发出你宇宙最强荷尔蒙,拿个mvp是不是?”
正当他把从音乐厅录来的视频挑了几个给宋辞也发过去时,赫延这个早出晚归、除了睡觉几乎没待过寝的非人类推门而入。
赫延的短发被雾笼得发潮,他深色棉服拉链大敞,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长袖,外人眼里很随他那张脸,抗冻。事实也是如此。
他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被一股辣味呛了鼻子。
“延哥,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黎川滑过来,反锁上门,又开始八卦。
赫延:“没有。”
黎川:“你跟谈迟什么关系?”
赫延:“没关系。”
黎川:“我早就说你不可能是海王。”
赫延挽了下袖口,坐在椅子上掀开电脑,也不知道对谁说话:“想看就看,不用背着我。”
床帘里的老二塞着耳机,似乎没听见。
老四趴在床上,切了一下平板界面,连忙给老二发微信。
不就是胶配么?
希望齐清晨做好保护措施。
他应该知道吧?
赫延平静地跟往常一样,齐清晨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是一件好事,他要做的只是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等他不再悲伤和失落,等他足够坚强和勇敢,等他能够对抗命运和不公。
可是赫延必须承认低估了对齐清晨的感情,那些早就明白的道理,等亲眼看见了,只有钻心的疼痛。
比铁棍敲在脑袋上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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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课上了四个点,第一节课施大爷还给宋辞也开了视频,投放在大屏上,应该是觉得同学们上完早操困倦,用此提神。对方镜头扫了一圈,各大院校篮球运动员入场,松大的黑白球衣给人压迫之感;宾大的球衣是阳光明媚活力四射的橙白;林大的球衣是浪漫至死不渝的克莱因蓝;医科大的球衣是俄罗斯和乌克兰和平的葱倩绿色……以及其他专科院校,眼花缭乱。
直到宋辞也的大脸重挡屏幕,赫延都没有看见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