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声唤回赫延的思绪，他垂眸与萨摩耶对视，一股烦躁直冲心窝。

黎川倒是个在线的，“别看狗了，拍作业吧，谁出镜？”

老二推了下斯文的小眼镜，食指上戴着银色指环，他毛遂自荐：“我最近才听说，女生都在背后叫我新闻系最帅的男人。”

老四猛地站起来，骄傲地说：“论相貌我没有优势，但是论亲和力，我比你们每个人都强。”

川大侠心说“可拉倒吧，你要是有肌肉，也是个宋辞也”，他转头叫住正往松大超市走的赫延，问：“延哥，你觉得谁适合出镜？”

赫延转头说：“你。”

为了上镜，黎川开始化妆，可任凭他怎么打磨自己的脸，都没有谈迟给他点的雀斑好看。

松大超市没有狗粮，赫延在货架上挑挑拣拣，买了一盒牛肉干和一袋鳕鱼肠。

萨摩耶从图书馆一路跟过来，赫延在柜台结账时，见它蹲坐在超市入门后的水果摊旁边，老板送走顾客，张开双臂撵狗子。却见萨摩耶朝对面的落地巨型狗熊玩偶走去，它就上了熊腿。于是狗熊蹲在地上，狗蹲在熊上。

赫延拎着购物袋径直走出松大超市，果不其然萨摩耶继续跟。

这个小家伙凶气十足，吠着赫延回北广场，引得路人注目。

赫延问它：“你哪里来的？”

狗子探了下脑袋，不吠了。

经过一座山，红色的枫叶层层叠嶂，顺着小路向上爬还有凉亭。萨摩耶蹿到山林，解决了膀胱问题，然后抄小路截住赫延。

黎川他们三个挤在木椅上，赫延往前看了一眼，定立在马路上，垂眸问狗子：“你又回来了？”

萨摩耶瞪着赫延，吠了三声。

赫延绕过它，继续走。他刚迈出一脚，就被狗子咬住裤腿。

赫延刹住车，狗子发狠劲儿撕扯，布料绷直又落下，眨眼间多了两个窟窿。

你这么着急？

赫延拿出购物袋里的盒子。

啪。

一条牛肉干落到地上。

黎川夹在老二和老四中间，漂染的黄发被大风顶起，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抄进袖口，说：“狗都不放过延哥，注定要情路坎坷啊。”

老二一本正经地说：“不会的，赫延不像是会喜欢人的样子。”

老四端着热咖啡，附和道：“我看着也不像。”

黎川真服了这俩老六，赫延的感情史可以出书了。凭胶东海岸的红粉佳人，凭他对好兄弟的偏爱，凭四处掀起的流言，黎川认为赫延闷骚，当然唐沐的事，至今也没有人跟他解释。

赫延朝仨室友走过去，步伐大而稳重。萨摩耶吞了牛肉干紧跟在他屁股后面，舌头伸得像小鬼。

图书馆正对面有国旗杆高高竖立，往东一点的位置，空中有一块电子荧屏，此时复播早间新闻。画面中，市体育馆大厦一闪而过，赫延就背对着它。

银河杯省赛有直播，各种社交软件也能获取相关讯息，他主动把那些东西屏蔽，不去看，不去听，互不打扰是他与谈迟之间最好的关系。

采访主题是“你认为今天的风大吗”。赫延将摄像机镜头对准被采访者，不一会儿听见：“废话，松山的风哪天不大？别挡我路。”

川大侠举着收音器，笑得和平：“好的，为了表达我们的感谢，这只暖手宝送你。”

老四从纸箱里拿出两只暖手宝，被采访的男生看见起码得有上百只暖手宝吧，还是四档调温：“你们挺大方啊。”

老四嘴角微微上扬。

他有一名好室友。

采访了七个人之后，黎川笑容逐渐僵硬：“谁提的这个选题？竟然八只手通过了。”

赫延把摄像机交给老二，走到黎川旁边，接过他手中的收音器，说：“换我吧。”

黎川把收音器拿回来，伸出食指：“延哥，我要开始作了。”

赫延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等他明白过来，已经和他一起作了。

图书馆上空飘荡着属于黑土地特有的凛冽寒气，三十六级台阶下，有一堆大学生跳少年舞。

旁边环卫工人拿着大扫把停下手头的工作，感叹年轻真好。

钢镚儿的死亡注定赫延的青春是疼痛的，但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绝望与消沉，他会承载着清晨的光活下去，追逐自由与热烈。

跳完最后一个动作，黎川不忘扬手鞠躬谢幕。

他说：“在这个和平与发展的时代，我的内心兵荒马乱。松山学子们，你们想过有一天你的未来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发生转折吗？或许它决定你的工作，或许它决定你的婚姻，或许它决定你的健康，而这一切的原因是你的善良，决心，以及热爱。我们向往乌托邦和理想国，但不得不把青春全都交给了作业。这种状况暂时无法改变，我们站在松山脚下，选择忍让和妥协，是为了有一天羽翼丰满，登上山巅，你们怕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