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拍摄过程十分愉快,谈迟没那么凶了,骂人次数与上午相比明显减少。赫延、黎川、李飞从谈迟和宋辞也两位师兄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以往的矛盾和误解像河面上的冰层,在一个个镜头中逐渐消融。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个月前因为一间教室起冲突,现在可以共同举起啤酒罐,激情畅想在松山电影节上拿奖。
谈迟默默朝旁边看了一眼,赫延喝酒也如此沉默,他们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却看不清他眸子里的情绪。
赫延倒完了啤酒,眼皮轻动了一下,像是扫视周围某个人,但谈迟却落进了他的余光里。
他捏扁易拉罐扔垃圾桶,捞起沙发上的书包向门外走。
黎川抬眸看见赫延,喊:“延哥,你嘛去?”
赫延单肩搭包,低头越过门框说:“晚自习。”
说完,客厅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黎川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他把易拉罐放桌上,对众人挥手:“同志们,我也去上晚自习了。”
他看向李飞问:“飞飞,一起?”
李飞摇摇头:“不去!没意思。”
宋辞也一个易拉罐砸过去:“飞飞是你叫的?叫飞姐!”
黎川的胳膊挡了一下脸,拉开门逃走了。
谈迟靠在墙上,偏头看着窗外的暮色,他嗓子累的不想说话,但和赫延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浪漫的蓝紫色。
两人一走,补光灯被一根漂亮的手指摁灭,客厅变得昏昏暗暗,充斥着危险和暧昧的气息。
李飞放下啤酒罐,从包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她化了浓妆,鲜艳的红唇吐出一口白雾,魅惑性感,放松了一下心情。
李飞把烟盒递到谈迟胸前:“师兄,要不要来一根?”
谈迟依然看向窗外:“不要。”
宋辞也要了一根,身体坠在沙发上,他一口气抽掉半根,拧着眉问:“迟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抽烟?憋死我了。”
谈迟:“为了你好。”
宋辞也又吸了一口,觉得他迟哥说话越来越敷衍。
李飞饶有趣味地盯着谈迟的下颌看,她的视线向下挪,涂了红色指甲油的五指覆在他腰间的布料上,一厘一寸地下陷。
她师兄不仅脸小,身材还有料!
谈迟眨了一下眼睛,收回视线。别人与他肢体接触时,他只会感到厌烦,唯有赫延哪怕凑近一点,他身体便会涌起滚烫,冲很久的凉水澡才能把那种火烧感压制下来。
谈迟掐住李飞的手腕,甩开。
李飞手腕瘦得似麻杆,哪经得住这么一下子。“啊”叫一声,后退了两步,差点儿摔倒在地板。
宋辞也仰在沙发,往墙壁方向望一眼,又见怪不怪地点燃一根烟。他迟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个拉了很多艺术片只欣赏艺术的艺术男!
李飞捂着红了一大片的手腕,喊疼了半天:“你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还不如赫延!”
她每次撩谈迟,都得保护好项上人头,不免抱怨一番。
谈迟俯视着她,一怔:“他怎么了?”
李飞抬眼看谈迟,感觉他的反应过大,于是轻声慢语地说:“赫延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撩起来肯定很好玩,只不过我没想到……”
谈迟:“什么?”
李飞低眉沉默三秒,忽然笑了:“没想到他学习速度惊人!羞死了!”
谈迟的食指扯下易拉罐拉环,在李飞眼前晃了一下:“以后呢你再撩他一次,我就在你脸上划一刀,看你还能不能嫁得出去?”
银色的拉环在白嫩的脸蛋前显得锋利,李飞单手接过,眼神勾人:“就算我放过他,还会有别人。你知道松大每天有多少女生向他表白吗?还有男生!他可是一众Omega眼里最为抢手的Alpha!”
谈迟静默了三秒,他当然知道。鼓足勇气表白的人都被赫延拒绝得很惨,对于他,赫延倒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说明拿下赫延,需要小火慢炖。
松大人文楼A301教室,晚自习之前嗡嗡吵闹。
赫延和黎川进门时,被教室后排的人群吸引了目光。
黎川端着一杯巧克力奶茶,走在前面喊了一声:“干什么呢?有没有点自觉意识?还不赶紧让坐?”
学生的坐位非固定,但是时间一长,形成了互不打扰的入座惯例,赫延和黎川两个人一直坐在后排靠门的角落。
新闻系1班学委回头,看了赫延一眼,作了个噤声手势:“安静!晚自习时间到,大家抓紧时间坐好,学习的学习,追剧的追剧,别出声。”
学生撤回大半,黎川逐渐看清坐在赫延座位上的人。
是谈迟。
黎川走近两步,面露惊讶:“谈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哎,你们大二的不是不用上晚自习吗?”
谈迟看着书,头也不抬:“你晚自习在这儿上?”
黎川咂了一口奶茶:“我一直在这儿。”
谈迟:“太巧了,图书馆没预约到位置,借你们的教室用用。”
黎川“哦”了一声,目光落在谈迟胳膊下的书:“你在学什么?”
谈迟:“四级。”
黎川惊诧问:“你还没过?”
谈迟:“是不是很厉害?”
黎川想到刚才的反应太尴尬,连忙着补说:“没过很正常,再考个5、6次,完全没问题。”
他十分豪气地把赫延的座位借了出去,然后拎着书包往前串了一个座位。
赫延看一眼黎川,坐到他后面。赫延拉开书包锁链,掏出纸笔,又把手机调成静音,连带着书包一同搁在了右边的空座位。
没过半分钟,有人拍他的肩膀。
赫延转回头,对上谈迟的视线。他漆黑眼珠上含着玻璃折射过来的光,纯澈清亮。
谈迟举着一张空白试卷问:“这个句子怎么翻译?”
赫延接过来扫了一眼,又放回去:“该系统将春夏季节渗入地下的大量雨水及积雪融水收集起来,通过山体的自然坡度引到地面,用于灌溉农田和满足人们的日常用水需求。”
谈迟为赫延的办事效率惊了三秒,吹嘘说:“我们家赫延真棒!都不用学,可以裸考了。”
赫延不太赞同他的观点,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有时间学习,为什么要裸考?”
谈迟用笔端戳了戳赫延的后背,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外套,很薄,可以感受到他紧绷的筋骨线条:“你想考多少分?600?”
赫延:“700。”
谈迟:“……”
川大侠听见后面两个人的对话,隔空解释原因:“延哥可是一不小心没考上北大的人,你得往上猜。”
他看见谈迟凝滞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
晚自习期间,教室里总体安静,不时传来一阵躁动的女声,学委喊一声,又沉下来。
赫延不习惯背后坐了一个人,那种挪一下视线便能看见地上影子的状况,很碍眼。
他不经意转回头,谈迟的耳朵上夹了一根碳素笔,手里握着一根原木铅笔。旁边放置一个蓝色卡通卷笔刀,还有一只黑色保温杯。
白炽灯把人脸照得极白,谈迟的下巴埋在胳膊肘上,歪了一下脑袋,可能犯困了。
赫延的目光落在谈迟的书皮上,静默了一秒,转回头继续看书。
晚自习结束,赫延送谈迟回家。
谈迟还沉浸在试题里,笔尖在一篇阅读理解上画曲线。
“才8:20,太早了。我要再学一会儿,争取比你多考100分。”
赫延挎上书包,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在这好好学。”
谈迟趴在课桌上,垂眸看着赫延的外套拉链在眼皮底下划过。
“你去哪儿?”他转过头,看着赫延大步出了后门。
黎川走过来,很气人地解释了一下:“延哥去楼上找齐清晨了。”
谈迟:“………”
黎川:“师兄,四级满分710。”
“………”
“我先回了!有人要打扫教室,麻烦你出去站个十分钟,再见。”
伴随一阵桌椅叮咣的声响,黎川跑出了教室。
谈迟抓起桌上的保温杯,倒了一口茶,可能在去火。他收拾好书包,准备去楼上。
值日生带上一次性手套,检查桌肚里的卫生。有个戴着方形镜框的女生,从后排座位上掏出一本雅思。她翻看了一眼,没写名字。
“学长,这是你的书吗?”女生走到后门,把书捧给谈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