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延被罚去了书房。每天默写一遍《论语》,三天不准出家门。
其实赫老头说得有道理,早些年罚这些还管用,现在罚就作赫愉怀给老头消消气罢了。
赫愉怀讲理数、爱面子。今晚赫延给他丢了一个大大的脸。不改过自新、承认错误,他是不会放赫延踏出家门的。
门外站着两个身形差不多的黑影,一个箍着兔耳朵发带,另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片。
赫延撂下毛笔去开门,就见齐清晨带着唐沐鬼鬼祟祟地溜进来。
“赫延,你没事吧?”唐沐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道齐清晨“咚咚咚”疯狂敲她房间门,对他说赫延出事了。
“没事。”赫延反手把门关上,说得很轻松。
“你个贱人!”唐沐咬牙看向齐清晨,追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去死吧,齐大嘴。”
齐清晨踉跄栽到沙发,捡起一个抱枕,防护得很顽强,“我真的没骗你,要不然他大晚上不睡觉,修什么仙?”
唐沐转头看着赫延回到书桌前,毫无波澜地捡起一根狼毫,旁边洋洋洒洒的宣纸大字摞了两堆……
“头悬梁、锥刺股,上进好学不行吗?”唐沐转回头,毫无理性地继续揍。
齐清晨坐在沙发,边挨揍边朝南边看,赫延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手腕匀速勾勒着线条,脸侧的骨线清晰好看。
脑海里划过把“赫延”压在身下的片段,齐清晨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齐清晨闭了闭眼睛,脑子乱成一团麻:我是直的,特别直!
“赫延,他住你家了。怎么办?你真打算把他留下?”齐清晨问。
赫延勾完一行的末尾字,云淡风轻地道:“明早我把他赶出去。”
唐沐停下手中动作,闻言懵逼地仰起脸,没明白这俩人说的“他”是谁。
“我不是那个意思。”齐清晨的脸皱成了褶子,面带嫌弃,“从锦西到胶东,从高铁站到家门口,你赶了一天,也没见什么效果,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齐清晨侧了侧身体,试探着问:“要不算了?”
“不行。”赫延又扯来一张纸,非常执着地说:“他必须走。”
“你是有多恨他?”齐清晨想一下,“你给他当狗腿儿,一定没少受气,我刚才帮你揍了他一顿,他连喊都不敢喊。”
话刚说完,赫延抬起眼,在齐清晨心虚的脸上扫一圈:“你现在可以喊了。”
齐清晨:“……你耳朵有毛病吧?”
唐沐的视线一直在俩人之间来回移动,她穿着长睡裙,拖鞋踩到齐清晨腿上,暴躁地问:“到底谁住进来了?”
齐清晨嚎叫了一嗓子:“赫延,救我!”
赫延站在沐儿的“九阴白骨爪”前面,齐清晨躲在赫延身后。
唐沐对赫延护着齐清晨的举动见怪不怪,她很识趣地收回爪子,娇柔做作地听赫延解释。
“是谈迟,今天在楼下对你打招呼的那个。”
“小哥哥!”唐沐的眼神突然一亮。
齐清晨弯腰探头,泼一桶凉水:“姑奶奶,你醒醒,他是敌人。”
唐沐一个大白眼珠子翻过去,转头问赫延:“齐清晨说得是真的?”
赫延很努力地点了下头:“嗯。”
“……”唐沐开心不到三秒,伸出染着白色指甲油的十指,表情逐渐狰狞,“敢欺负赫延,看姑奶奶的九阴白骨爪怎么挠死他?”
书房下层正对赫延的房间。谈迟躺在床上,悠闲自在。
浅蓝的被褥和赫延身上是一个味道,枕头是,睡衣也是……啧,赫延今晚还能回来么?
赫愉怀本来只罚了赫延一百篇《学而》,因谈迟和赫老头聊天时打了个喷嚏,加大了量。
想到这儿,他感到自责。
在赫愉怀那张正气脸面前,谈迟越解释,越显得赫延犯了滔天大罪,关键赫延的态度冷淡至极,扭头就去了书房。
赫延目送齐清晨和唐沐离开。
没过多久,门外又侧身站了一个黑影。
赫延勾着大字,抬眼看过去,垂头时心里便有了答案。
笔尖顿下一个点,赫延没有给予理会,任凭那个影子在门外呆站了二十多分钟。
一直到窗外的天空蒙蒙亮,赫延才撂下笔,抻了抻浑身的筋骨,回房间洗漱。
他轻轻推开卧室门,轻轻反手关上,轻手轻脚地往卫浴间挪。
下一秒,赫延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匆匆折返。
卧室里的墨香味太浓了!
光线昏昏暗暗,落地窗开了半扇,风从阳台吹进来,卷起地板上的宣纸往墙根钻。
赫延蹲下捡起一张,上面的字体楷草不辨,墨迹半湿半干……
意识到床上躺睡的人,赫延缓缓走过去,利落地掀开被子一角。
枕头凹陷的地方是谈迟的脸。
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因为齐清晨的字体甚是漂亮,那是赫延为了让他高考时能多考几分,一笔一划教习出来的。
赫延把被子砸回去,踏着拖鞋去洗漱。
这个时间点的建筑物一面披着月亮,一面迎着太阳。不知怎的,谈迟穿着单薄的睡衣,半梦半醒地立在了高铁站。
四周的旅客零丁稀落,有个中年大叔缩在候车室门外的角落抽烟,还有两个老外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讲什么10度啤酒。
谈迟眯着眼睛,慢慢抬起头,天旋地转地扫一圈头顶上的广告牌:有朋自远方来……
对,他现在可不就在胶东吗?
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把赫延从模糊的视线里扒出来。
那个少年站在电梯高处,他穿了一身黑色牛仔,单手起开一罐冰可乐,整个人看起来痞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