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延转身入了东操场。他深呼了口气,跑去找齐清晨。
四面八方的学生朝主席台奔去,赫延看着他们抻着脖子,心里咯噔一下。
不出所料,是齐清晨又惹事了。
音响磁啦声音很大,赫延排除干扰,听见了一声惨叫,不过那声音不是齐清晨的。
赫延拨开人群挤过去,就见齐清晨擦了下嘴角,慢悠悠站起,拍掉身上的沙子。
沙坑歪扭七八躺了个人,捂着手指撕心裂肺地叫喊。
赫延摇了摇头,确定是齐清晨刚发挥完大嘴技能。
齐清晨打架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也不会考虑后果,但他知道发挥先天优势。
这种优势只能一时占上风,赫延记得他一次都没有赢过,能把人咬伤算干了票大的。
赵天亮从沙坑里艰难站起来,他伸出右手食指叫嚣:“大家快来看看,这人打架多幼稚。咬人,女人才用的吧。我就说他爸死绝了没人教他打架,更没人教他教养——”
赫延一脚踹了过去。
周围的空气顿时静了不少。
刚还气焰嚣张的赵天亮再次倒在沙坑,捂着胸口感觉心脏都快被踢出去了。
怎么有人打人不来个口水铺垫?这么暴躁啊!
“道歉。”赫延蹲下,揪起他的衣领,肩背绷得很僵。
赵天亮挣扎半天,从牙缝极不情愿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大点声。”
“对不起。”
赫延猛地松开手,回眸看见齐清晨拳头紧握。他背对主席台的阴影,脸上的表情看不明,但赫延知道,一定是咬着牙发怒的。
赫延起身走过去,抓住齐清晨纤瘦的手腕,眼神复杂——
我被教养得很好,我教你。
过了片刻,齐清晨的拳头才松开,他侧了侧手腕,撇开赫延:“没事,他只是跟别的女人跑了,又不是死了。”
他说得毫不在意,赫延却满是心疼。
赵天亮艰难爬起来,他食指在赫延和齐清晨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定在齐清晨。
“你给我等着。”
“别客气,我有大把时间。”
赵天亮放完话后,转身灰溜溜走了。
没过半分钟,他又回来狠踢了一下沙坑,猝不及防。
沙子高高扬起,正对齐清晨的眼睛。
赫延眼疾手快,侧身一挡,做了个人形盾牌。
“嘛呢?”高高的主席台上有个男的曲着腿贵妃躺,“醉卧桃红美人榻”,谈迟单手懒散支着下颌,五官融在浓浓的夜色中,有一种不真实的美。
围观的女生有几个脸瞬间红了。
赵天亮瞪了瞪眼睛,一脸心虚和恐慌:“迟哥。”
“晚训时间还没有结束,谁允许你出来的?第几次了?”
赵天亮捂了捂胸口:“出来透口气,馆里闷得慌。”
“哦,闷啊。”谈迟垂眼看了一下他的手指,“谁咬的?”
赫延感觉很奇怪,台上人看台下人,如观赏一群滑稽逗笑的鱼。
齐清晨手指一抬刚要开口,赫延抓下他的手腕,毫无起伏地说:“我咬的。”
谈迟“唔”了一声,捡起单反慢吞吞站起来,他目测了下主席台的高度,右脚向下一抻。
就在众人以为他牛逼轰轰要跳下来时,他突然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径直朝台阶走去。
赫延:“……”
眼看谈迟从人群中走过来,赵天亮挺了挺腰板,朝齐清晨嗤了一下鼻子,带点同情地说:“害怕的话就站我后面。”
齐清晨冲过去就想抡他一拳:“你他妈——”
赫延扯了下他的衣袖,站在他前面:“清晨,别理他。”
赵天亮冷哼一声,转眸对上谈迟深沉地几乎看不见感情也没有情绪的视线。
谈迟长胳膊一伸,饶有兴味地拍了拍他的脸:“回去领罚。”
赵天亮的腿抖了一下。
谈迟弹了下赵天亮衣服上的沙子,安抚且忽悠着说:“我帮你报仇,快点去吧,向宋辞也领十个鞭子,你私自跑出来就是不对。”
赵天亮松了口气,中气十足地喊一声“是”,跑步走了。
周围人喃喃。
“赵天亮竟然这么怂,真是见了鬼了,这人谁啊?”
“赵天亮今天怪倒霉的。”
“草,侧颜这么像!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迟神?”
“不会吧,迟神不是凶神恶煞的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凶?”
“哎,你说得是宋辞也吧?”
谈迟被闲杂人等吵得耳朵疼,并没有逗留的意思,一手托着相机,一手抄紧裤兜,转身走了。
赫延叫住了他,浅浅一笑:“谢了。”
也许是他这声感谢太潇洒太痛快,谈迟从这声音里听出一丝快乐,又或者是赫延看他旁边的人太温柔……他转过身来看着那抹笑容缓缓靠近。
东操场的天空很高,月华柔和而明亮。赫延上衣沾了沙子,却遮盖不住他站在人群里的锋芒。
他看起来要比身边的人小一些,却有着他们不及的成熟和稳重。可是谈迟依然觉得他愣愣的,像一颗被无良厂家催熟的薄荷果。
谈迟冷瞥一眼赫延身边的齐清晨,耐声问:“他是你什么人?”
赫延依然把齐清晨护在身后,像一根刺一样,说: “你有你的人,我也有我的人。”
谈迟点了点头,如一个神秘长者:“看好你的人,东边这块儿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别伤着他。”
“什么毒蛇猛兽?你谁啊?说得你很牛逼的样子。”齐清晨叫嚣道。
“别说了。”赫延扯了扯他。
谈迟靠近一步,低头老老实实地观察齐清晨:“小朋友,你踩我了。”
齐清晨见他只看自己脸,也没见他朝自己脚看啊。
他低头朝自己脚底一看,鞋面沾了点沙子,影响美观,但两只脚绝对没有踩过人:“我什么时候踩你了?你以为你长得高我就怕你!我告诉你,根据我的经验,你这种反派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谈迟觉得齐清晨伶牙俐齿没礼貌,结实的身体直接撞到齐清晨肩上。
齐清晨防不胜防,没想大晚上被人碰瓷,还碰得那么明目张胆。
也没想到,那人失策没碰上。
赫延拉了齐清晨一把,自己轻松闪开,谈迟扑了一个空。
赫延看出谈迟的敲诈不轨意图,不屑,但是,赵天亮也伤了,伤得比齐清晨严重,于是令齐清晨转了一笔医疗费。
钱方面,好说。
周围的人逐渐散了。
谈迟把赫延施舍的医疗费给赵天亮转过去,赵天亮家境贫寒,纯属打球贴补家用,他爸得了重病,急用。
谈迟有事没有多留,自己先走了。
赫延静静地看着齐清晨,欲语还休。
“我以为你会骂我一顿。赫延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冲动了。”齐清晨伸出一只手,“再有下次,手给剁了。”
赫延轻拍了下他的手掌:“我不知道会陪你多久,但至少在大学,我要帮你改掉这些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