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延搭着书包朝门口走去。他颀长的身影映在草皮,与热闹的来来往往圆凿方枘,齐清晨从他背影里还是看见了两年前的孤单。现在又多了心事重重。
齐清晨不知道什么心事,也懒得去问,因为记忆中的赫延太会埋了。他大地的情绪不外露,即便宇宙要毁灭,万物停止生长,看起来也没有丝毫焦急和恐慌……
齐清晨跟上去,摸了摸赫延的脑门儿:“你的病还没好吗?”
“………”赫延闪了一下,“想什么呢?”
“没事就好。”齐清晨学着赫延踢了一脚:“对了,你刚才那个横踢是几段,杀伤力这么强?”
赫延抬眼笑笑:“马马虎虎。”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齐清晨勾起赫延的脖子,坠着他向前走。他眉宇舒畅,咧着大白牙,不闻不问后面的人。
苏簌和齐清晨的俩室友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说这俩人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早上7:50,人文楼A301教室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香饭味。施大爷支着车灯似的脑袋,拍了下讲台说:“上课之前,把你们的手机都交上来。”
讲台下,一片大学生哭爹喊娘。
施大爷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别的专业课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奈何到了他这里,是真的勇。
黎川坐在赫延前面,恋恋不舍地握着手机,扭头说:“他真的不怕挨揍吗?”
“你打不过他。”
“………”
赫延站起来,越过黎川走到教室前面,把手机痛快地扔进了手机袋。
回到座位后,继续翻看施大爷送给他的书。目录共有十八章,每一章都是关于一位电影大师及其他的电影。赫延对第七艺术的了解只能算擦边,他看过市面上一些经典高分电影,但是这本书里提到的电影更多涉及到小众专业领域,所以他看得很费解。
赫延从桌肚里掏出两本厚厚的中外电影史,这是他参加完“松山电影节”大会后从图书馆借来的,已经翻看了几十页。现在继续囫囵吞枣一下,拖后腿的事他从来没干过。
“你真交啊?”黎川扭头问,语气中带着嘲讽:“胆子也太小了吧?”
赫延没说话,但意思让人领会是:那还能有假?
黎川兴致缺缺转回头,施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刻正在低头瞪着他。
“我看看你胆子有多肥。”施大爷一把将黎川揪起来,吼道:“拿出来。”
黎川后背猛地一颤,两只手不情不愿地在桌肚里面摸索。里面杂乱不堪,带着黏糊糊的触感,黎川掏出一只喝剩的奶茶瓶子,呕了一下。
哪个傻叉扔这里的?
赫延头也不抬,沉浸在书中。
磨蹭半天,黎川掏出一团糯糯的饭团,递给施大爷看:“大爷,我真的没带手机。”
“饭团哪来的?”
“食堂,刷校园卡买的。”黎川扭头补充道:“您不信问赫延,我跟他还有他哥一起吃的早餐。”
赫延轻轻翻了一页书,淡淡地回复道:“我没有哥。”
我日。
黎川急忙解释道:“大爷您听我说,他说的是亲哥,我说的是哥们儿。我们真的一起吃的早饭,他哥们儿吃饭可挑了,饭团里的萝卜碎,他能用指甲盖一个个抠出来!”
施大爷袖子都没撸,直接用饭团堵住他的嘴:“你要是不服,咱们下课打一架,场地你选,你看我怕不怕你?”
施大爷一脸痛苦地从桌肚里摸出他的手机,掂着它在黎川头上拍了几下。
黎川肠子快悔青了。
众人表面安静,内心慌得不行。
先前以为施大爷是张飞,现在看来是绑匪。
霎时,椅子“咣当当”一阵响,手机袋里又多了几只手机。
施大爷缴获了战利品,仰着鼻子回到讲台:“上节课咱们讲到长镜头了,什么是长镜头?直白来讲,时间超过10秒的单镜头就可称为长镜头……”
赫延眼睛依然不离书,食指和中指夹一张纸巾,顺着黎川的肩膀递过去。
黎川板着脸不理他,哪有这样坑人的室友。
绝交!趁早划清界限!
室友张了张嘴:“中午请你吃饭。”
“西门外新开了一家烤鱼店。”黎川接过纸巾,醒了一把鼻涕,心情突然变得很愉快。
手机收上去后,大部分学生盯了几分钟黑板后就趴在了课桌,不到一会儿便听见了醉人的鼾息。
施大爷摸了下点名册,甩头愁叹:“同学们,能不能给个小爱心,可怜可怜你大爷?!”
墙上的钟表秒针滴答走了半圈,教室里没有人理他。又过了半晌,前排有女同学用手指比了个小心心隔空送过去。
施大爷颔首点了下头,接着讲课:“长镜头是和蒙太奇相对而言的,巴赞称它为景深镜头……”
小课间,手机袋里的手机并不受欢迎,反而教室里又睡倒了一大片。
施大爷举着保温杯,在过道徘徊,忍不住问:“怎么那么困?是不是早操的原因?”
有同学抬起头,半眯着浮肿的眼睛说是。
施大爷面色一沉:“我早就说过早操制度不合理,院长还嫌我事多。瞧瞧,这多影响我学生上课!”
黎川啃着饭团,吧唧吧唧添油加醋:“上完早操一抹去食堂,挤得连碗稀饭都买不上。”
施大爷白他一眼:“哎哟我天,你能不能先把嘴闭上?或者换个地儿吃?净耽误别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