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见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心情看上去好了一些。他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笑道:“我的咳疾这几年来从未好转过,恐怕今生也不能好了。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我的咳疾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他用手臂支撑着床榻,勉强坐了起来,背靠着墙盘膝而坐。但,仅仅是这些动作就已经花去了他现如今十之八九的力气,艰难地坐起身后,他额上已经沁出豆大的汗珠,靠着墙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萧棠听他语气,已经猜出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冷声道:“我知道,是你给自己下了药。但见你痛苦至此,我不相信你会选择如此狠的手段,也绝不甘愿做这些折磨自己的事。”
那个冬夜给他留下的阴影如此之深,她不认为身患咳疾会是他自己一手策划的结果,更像是他借题发挥。也就是说,他在因为挨了很长时间的冻而得了咳疾后,又以各种方法加重了自己的病情,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放松齐王和张太后的警惕。毕竟,一个没有母族支撑的病秧子,断然没有与齐王相争的资格。
采用这样的计划迷惑对手,当真十分符合谢昀的性子。他对旁人心狠,对自己更是绝不手软,仿佛根本不愿意去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懒得在报仇以外的事上花费太多精力。
萧棠见他只是从床上坐起来就费了很多力气,便知晓今夜的这一次发作对他影响极大,他此刻也并非表面上的那般轻松,相反还因为身体上的难受而紧绷到了极点。她回头看了看桌上,正想问他要不要喝水,就听他主动开了口:“你说,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事,如果陛下和我的计划失败了,会不会再经历一次?”
谢昀靠在墙边,神情依然愣愣的,细观其面色,竟能看出几分六神无主来。他抬头看向萧棠,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问道,“告诉我,会么?”
萧棠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并无准备,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淡声回答道:“不会。”
谢昀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快,一时怔住:“为何?”
萧棠直视着他的双眼,同时手上也不闲着,将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淡淡道:“若是失败,我们的下场会比你从前经历过的更惨烈千万倍,自然不会再经历一遍你经历过的事。那些事都过去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重来一次。”
屋内的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两人虽相对而坐,但彼此都没有接话,仿佛都止住了话头。
忽然,谢昀打破了沉默,浅笑道:“是啊,你说得对。都过去了。再回到汴京,我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平白无故受他们的欺凌了。”
他的笑容很浅,望向对面女子的眼神温柔而平静。
先帝驾崩后,他被幽禁在废弃的宫室里,不知受了张太后和齐王多少明里暗里的折磨和算计,就连被逐出京赶往扬州的路上也遭受了多次伏击,险些命丧半途。他恨他们,恨他们害了自己和未曾谋面的母亲,他愿意为了报仇去做任何事,不论千难万险,包括放弃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