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奏请彻查楚王谋反案当日，官府于谢昀宅中查出弓弩、刀枪等兵器多达上千件，皆为军中所用规格，证据确凿。不日谢昀即被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据传，楚王府马厩中有一道不易发现的暗门，门后竟掩藏着一座修建齐整的兵器私库，其规模堪比皇家武库。而楚王似是早知大势已去，亲自指引官府打开了那道暗门，任由官府搜查，随后解下佩剑掷于地面，不作反抗。

楚王入狱后，王府众人皆被禁足于府内，不得随意出入。

萧府。

“夫人先歇歇，仔细身子。”王氏扶着钟氏坐到榻上，担忧地道，“前几日殿下被参奏，夫人一时急病了，可要当心才是。姑娘机敏聪慧，断不会亏待了自己，教您担心的。”

钟氏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翠影已将谢昀的计划如实告诉了她，因此她虽担心萧棠的安危，却也还勉强能放下心来。她最担心的，是除去他们这些知情者以外的其他人。

“萧美人深居内宫，大约不知陛下的计谋，乍闻王府遭难，定然心急如焚。”钟氏道，眸中隐隐透出担忧，“还有，二丫头和孟家公子前些日子来家住了两日，也不知是否有人将此事告诉他们。”

她说着，目光无意间转向榻边的矮桌，见那桌上放着药碗，吩咐王氏道：“去倒了罢。我的病原本也不重，喝这些又有何意义。”

王氏心知肚明，依照她的话将那汤药倒在了窗前的花盆里，随后招呼秋霜进来端碗。秋霜自然知晓主子的用意，也没多问就端着药碗走了出去。

钟氏靠在榻上，看见她出去时的背影，想起秋夕已经作为萧棠的陪嫁侍女进了楚王府，又想起多日不见的女儿萧棠，心底漫上几分不安。

谢昀获罪，抄家流放乃是情理之中，但萧棠自小养尊处优，怎能受得了流放的万般辛苦？她未嫁时随父母住在扬州，后来嫁给了在扬州短暂任职的萧平，平生只去过汴京这一处，她无法想象若是遭受流放之刑，自己的女儿会经历怎样的苦楚。

王氏见钟氏有些发愣，怕她病中多思，劝道：“夫人勿担心。若说被贬出京之后会如何，只看六年前的萧府便知了。外人看来是重罚，但在咱们府上的人看来，扬州城是这天下最清静不过的所在，除去傅家以外，无人能干涉咱们府中之事。况且殿下与姑娘都极有智谋，定能化险为夷，险中求胜。”

她这话不止是在劝钟氏，更是在劝自己。秋夕走的路和她当年一样，作为陪嫁侍女随主子去了别家，连主子回府探望时也未必能随行，与亲人聚少离多。王府落难，府中的姬妾侍女皆会被遣散或变卖，以秋夕的性子，定不愿抛下萧棠，怕是也要一同离京。她对秋夕的担忧之深，绝不亚于钟氏对萧棠。

钟氏知道王氏说的是实话，叹道：“…你说得不错。只是棠儿嫁人后还不曾回门，一连多日不见，我总是担心。”

烦乱之间，她忽然想起翠影来的那日，萧平曾嘱咐她少说话，便对王氏道：“你让知情的下人记牢，不许在外面议论，谁问都不许说。知道么？”

王氏明白她的顾虑，欠身道：“夫人请放心，我已经吩咐过了，连那日徐二姑娘和二姑爷来府中，我都紧盯着没让人透露半个字，夫人的药我也日日盯着，都是让秋霜亲自熬好送来，绝无差错。”

钟氏听罢，安心了些：“那就好。”

她舒了口气，换了个姿势靠在床头，“我这病原先就有，这几日觉得身上不痛快，才临时想出装晕这法子。那郎中虽不是医术最好的，却是个最藏不住事的，如今我忧思过度一病不起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也好让他们更加相信楚王谋反已成定局，否则我也不会焦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