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萧棠命人去回了钟氏的话,吩咐下人为自己打点车马。如之前约定好的那样,她在辰时一刻前走进了徐锦然的屋子,隔着屏风,果真看到后者坐在书案前,正提笔不知在写什么。
“二姐姐。”萧棠道。
徐锦然先是一怔,见来人是她,笑道:“来得倒快,用过早膳了么?我叫人传饭来。”
“略用了些,就过来了。”绿菀搬了绣墩放在书案的另一端,萧棠便在徐锦然对面坐下,看向案上,“二姐姐是在作画?”
只见纸上画的并非寻常所见的花鸟人物,而是一些形状各异的图案,像是刺绣用的纹样。
“半年后我就要出阁,父亲命我在家安心养伤,等好些了便动手缝制嫁衣,不必再去家塾。”徐锦然道,“先将图案画好,刺绣时,我便可以按着这图上的纹样来。”
她说话时神色认真,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模样,面前纸上的图样虽尚未画完,却已是十分精致,显然很是用心。
“这嫁衣,非做不可么?”萧棠却问,同时按住了徐锦然握笔的手,“二姐姐能否告诉我,为何一定要做?”
虽是话中有话,徐锦然却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神情里有几分无奈,用另一只手抽走右手里的笔,放在笔搁上。
“本也是要做的,只不过原定的不是如今的式样。那式样太过陈旧,照它制成的衣裳实在无法入眼,因此伯母不同意,替我选定了更好的,才有现在的模样。”徐锦然拍了拍萧棠的手,苦笑道,“你明白么?徐家不只有我一个未嫁女,我没有任性的资格。”
萧棠闻言,话到嘴边生生咽下,一时无话。
徐锦然此话隐含的意思,便是徐二老爷原先为她挑选的夫婿并非孟衡,而是另一人。但此人身有所短,或是品行低劣,或是无才无名,总之与徐锦然无半点相配之处,徐大夫人为使她免于嫁给那人,才不得已应允了孟家。而孟家公子孟衡有功名在身,其父又是县令,无疑胜过那人许多。
但令萧棠疑惑的是,徐二老爷为何会亲自出面替徐锦然安排婚事?以他在徐锦然坠楼当夜都漠不关心、赖在花楼饮酒的做派,如何会突然对她这般上心?
想到此处,萧棠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徐二老爷素爱在外寻欢作乐,其荒唐程度远胜于以好色著称的楚王,况且萧棠早已从徐锦然口中得知,林家被抄的消息莫名传到林氏耳中、以致她病情加重而离世皆是徐二老爷所为,只为撇清与林家的关系。徐二老爷连发妻尚且可以随时抛弃,对发妻所生的亲生女儿又会是何种态度?
那日徐锦然坠楼,他并不着急去看,甚至没有表现出半点关心,真的只是为了喝酒么?恐怕是在林氏死后犹嫌不足,希望与她和林家有关的一切全都消失,免得牵连自身。他安排徐锦然嫁人,也极有可能只是为了快些将她赶走,而不为其他。
联想到徐锦然方才说的“式样太过陈旧”,萧棠忽然意识到,她原先要嫁的是一年长之人。只是这个人,会是谁?
萧棠忽然道:“是荣姨娘做的主?”
徐二老爷想尽快打发走徐锦然,却不想费心替她周全,那么只能将此事交给荣氏去做。荣氏正是因为知晓徐二老爷不重视徐锦然,才会随意将她许人,而徐大夫人不能干涉徐二老爷的决定,又已经失去了二房的管家权,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也只能采取权宜之计,让徐锦然嫁到孟家,借此避免她与荣氏所定之人的婚约。
为了徐家其他女子的名声,徐锦然不可能拒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