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没有灵智。”时曦年收了剑，走到了它的面前，微微弯下身子仔细打量。

那是一个机械“傀儡”。

骨骼一般精细的框架支撑了它的躯体，外部套了一层鬼的皮囊。它的四肢腕部各绑有一个小盒子，盒子不断地向鬼皮内部充盈着墨黑色的鬼气。

像一只有骨骼的“充气娃娃”。

他们二人挡了机械傀儡前进的路，那东西在距离他们一臂左右的位置自动停下，眼睛的位置闪起了白色的光。

时曦年侧步让到一旁，机械傀儡眼中的光自动熄灭，再次按着原定路线向前行走了起来。

它走路的姿势有些机械僵硬，但却十分稳当，目不斜视地从两人之间踏了过去。

沿着它的来路，又走过来一只一模一样的机械傀儡，动作和外貌如同复制粘贴。

或许是在黑暗中待了太长时间，骆沉渔能看清的范围更远了些。

他顺着它的来路看去，影影绰绰地看见了无数只一模一样的机械傀儡，正保持着同一步频及步速向前行走着。

他左右转了转眼珠，看见了无数个或大或小的影子。无数个机械傀儡在其间穿梭行走着，一声不吭。

机器隆隆的运行声音回荡在黑暗中，像清心的白噪音。

——这竟是仙侠世界的一个巨大机械工厂！

骆沉渔分外震撼，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古代的仙侠世界吗？这难道不是现代化的机器流水线吗！

那些机械傀儡靠鬼气驱动，往来于各个车间之间。这处工厂甚至比现实世界的某些工厂还要先进，真正实现了无人值守自动化……

这里究竟在制造什么？

这座工厂虽全靠鬼气驱动，但明显对能源有着极高的利用率，鬼气完全没有泄露到空气中，也看不见其反应后的废物……

骆沉渔追上一只机械傀儡，仔细观察了一下它的身子，疑惑得到了解答：在它们四肢的关节处，各有着几个小型的“抽风机”。

四个抽风机同时工作，把不慎泄露出来的鬼气重新吸收回鬼皮内，真正实现了0浪费。

时曦年明显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在骆沉渔端详傀儡的时候他已经皱着眉头走向了运转的机器，俯身看了看流水线上运转着的“原料”，眉心处的沟壑猛地加重。

他回过身来，略微迟疑了片刻，张口唤道：“骆……沉渔。”

骆沉渔闻声抬起头来。

宿敌依旧是那张臭脸，仿佛口唇被那人的名姓污染了一般，露出了少见的类似牙疼的表情。

这应该是时曦年第二次喊骆沉渔的名字，第一次还是在闹鬼的新房里。

那次这个名字从他唇齿间吐出时，其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恨意，念的时候仿佛被牙齿一一碾成了碎片，和着血一起读了出来；而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对方这次念他的名字时明显有犹豫，“骆”字后短暂地顿了一下，像是想要临时撤回这个称呼。这次三个字从他齿间飞出时已没了被咬碎的感觉，倒像是……

像是对方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因而心生犹豫。

骆沉渔忽略掉心中异样的感受，走了过去。

“什么事？”他站在时曦年旁边探头向下看去，“这里面生产的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条流水线的传送带上，赫然躺着一排一排的人。

他们的手脚被绑缚在一起，头发被剃了个干净，眼睛处是两个黑黢黢的血洞，微张着口躺在里面。

他们被绑缚的手脚间或挣动一下，胸口微微起伏着，能听见一群人混杂在一起的呼吸声。

——这是一群活人。

眼眶处的血洞并未干涸，创口处还向外渗透着丝丝缕缕的血液，隐约可见洞中绞烂的视神经与眼内肌肉，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有的人放弃了挣扎，一心求死，手指垂落了下来。

然而机器却不允许他们一动不动，当检测到他们超过五秒钟没有挣扎时，两侧就会钻出锐利的尖刺，直刺入人的脚心中，留下一个可怖的血窟窿。

那尖刺被一层又一层或干涸或未干涸的血液附着着，不知这样扎了多少人。

这座隐藏在鬼王殿密道中的大型机械工厂，生产原料居然是一群又一群的活人！

骆沉渔心中涌起一个猜想，他绕开工厂中间繁复的设施，向着成品的位置跑了过去。

一排排的产品安静地睡在传送带上，那可怖的猜想成了真。

是千人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