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丽最终还是如愿参加了义卖会。本来皮蒂姑妈对她一个寡妇到社交场合很不愿意，只因梅兰妮为她保证道：“查尔斯会为斯嘉丽为他献身的主义出力而高兴的。”其他太太们也想到这个可怜的小伙子，于是便都表示了理解。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难以置信！”经过一年的沉寂，斯嘉丽终于有机会参与一场社交舞会了，哪怕她只能身穿黑纱。

这是亚特兰大自战后以来最大规模的集会，音乐伴随着无数灯光，还有那位巴特勒船长穿越封锁线带进来的花边等装饰品。大厅之前还空空荡荡的，太太小姐们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它收拾得这样漂亮，其中就有瑟薇娅和母亲比阿特丽斯。

几乎整个亚特兰大的蜡烛都被聚集到这里，古老的烛台庄严挺拔。现在它们被分散在整个大厅的架子上，摊位柜台上，还有装饰着鲜花的桌子上，夏日的暖风吹过使蜡烛的月桂树香味愈发浓郁，烛光也愈发明亮。

在大厅里，有一面墙上挂着佐治亚州的历史，有曾经的总统戴维斯和南部联盟副总统斯蒂芬斯的巨幅肖像。在他们上方还有一面很大的国旗，下面则摆着从本城各个花园收集而来的珍奇花卉，如红黄白的三色蔷薇、金色的剑兰和彩色的金莲花等。

义卖委员会里几位全权负责的太太首先拖着衣裙，威风凛凛地入场了。边走还边催促着其他小姐太太们赶快进入自己的摊位，然后快速穿过门道，走进了正在安排茶点的后屋。瑟薇娅和母亲的摊位就安排在皮蒂姑妈家的右边。

就在这时，一支乐队登上了平台，开始为接下来的演奏调整丝弦，每个人都神气地用乐弓拉着弹着。乐队的领导者是老利维先生，他从亚特兰大还叫马萨维尔的时代起就一直领导着每次义卖会、跳舞会和各种仪式上的管弦乐队。

只见他用乐弓敲了敲叫大家开始准备，接着瑟薇娅便听见一支由小提琴、大提琴、手风琴和班卓琴合奏的乐曲，妈妈告诉她这支曲叫做《罗琳娜》，它慢到不能合着跳舞的程度，不过好在舞会要到所有摊位都卖掉了展品才开始。

下面街上传来了低沉的鼓声和脚步声，只听到一声解散，身穿鲜艳制服的乡团和民兵队伍穿过狭窄的楼梯，涌进了大厅，鞠躬，敬礼，握手，一时好不热闹。但人们都在悄悄议论：“为什么他们没有到李将军的部队去呢？怎么都来这个大厅了！”

随着乡团的到来，大厅被挤得满满的，一片嘈杂和喧闹声。老利维仿佛察觉到现场的兴奋，于是示意中止了和缓的《罗琳娜》，转而奏起了激昂的《美丽的蓝旗》。那高亢而清脆的音调撼人心弦，于是周围的几百个群众也跟着放声歌唱，最后变成了一起欢呼。

“万岁！南部的权利万岁！”

“美丽的蓝族，只有一颗星的蓝旗，万岁！”

紧跟着人们唱第二段，这时瑟薇娅忽然听见梅兰妮美妙的女高音在身边飞扬起来，像喇叭那样清脆和震人心魄。她转过头，看见梅兰妮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泪珠顺着紧闭的眼睛簌簌而下。当乐曲最终结束时，梅兰妮轻轻用手绢擦拭了脸，同时也朝瑟薇娅微微一笑，仿佛略表歉意。

“我多高兴，”梅兰妮低声道：“多么为这些士兵骄傲，所以禁不住哭起来了。”她的眼里散发着一种狂热的光辉。

而这种神情几乎浮现在所有妇女脸上，她们唱完这支歌时，红喷喷的脸上都是骄傲的泪水，其中就包括母亲比阿特丽斯。她们爱她们的丈夫、伴侣和儿子，始终不渝地信任他们。

这一道灰色防线保护她们不受北方佬的侵害，不必害怕灾祸降临。南方的勇敢的男人们，像他们为之战斗的正当公平的主义那样，结局一定会是绝对的胜利。

这是她们心里的热爱和自豪之情的最高潮，也是南部联盟事业的最高潮。李将军和杰克逊将军已经打了好几场胜仗，妇女们深信只待再打一次胜仗，男人们就会骑马归来，战争就会结束了！田纳西的群山已经有了许多未立墓碑的坟，为了心中的这个主义，付出的代价太高了。

斯嘉丽却很厌烦，在她看来战争并非什么崇高的事，只不过是盲目地戕杀人类、耗费金钱和作一些无谓的牺牲罢了。但她必须装出对主义热情和自豪的样子，假装自己在履行作为一名南部联盟军官遗孀的义务。她永远不能像她们那样无私地爱什么事业，这是一种多么孤独的感受。

要是瑟薇娅能读懂斯嘉丽，或许此刻心情也像她一样。不同的是，作为知道战争既定结局的人，瑟薇娅明白历史无可更改，这些深陷此中漩涡中的人先是狂热，面对后续如雪花般飞来的阵亡名单时就只能感到深深的绝望。

不能再想了，瑟薇娅摇摇头，还是先把这一场义卖会搞定吧。于是她整理了一下摊位上的义卖品，让它们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米德大夫登上乐台，挥手致意准备开始他的讲话。

“今天，首先由衷感谢众多美丽的女士们，是你们的热情让这场义卖会如此成功，”大家都拍手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