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窦乔后头的林晦略一点头,坐回办公椅,一边开电脑一边开饭盒,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盖了两个撒上海盐胡椒碎糖心蛋的热干面。
林晦拿出筷子给蛋翻了个面,卓定远吞了吞口水,才发现底下原来别有洞天,一排切成整整齐齐小块儿火候恰到好处的煎牛排,肌理油润,面上盖着豆芽和韭菜的热干面麻酱香味瞬间溢出来,就是那韭菜撒的特乱特犹豫,似乎做这饭的人韭菜放得特不诚心。
林晦矜持地顺着窦乔话往下说,语气是稀松平常的平淡,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卓定远怎么听都有种炫耀的感觉。
“昨天睡的晚,早上没起来,时间紧就一块儿做的,牛排和蛋是我煎的,其余都是他做的。卓子,旁边杯子给我,里面蛋酒应该还没凉。......九点了。”
黎杰端着饭盒打算讨面吃,面是没要到几口,倒是肉被林晦塞过来不少,边塞边竖大拇指,含糊不清接话:“咋,林儿,呆会儿有事?好吃,这肉煎的是真不错,面......挺好看。季姐说你想转审讯?”
林晦说:“没,目前就想进去锻炼锻炼。”
窦乔一挑眉回:“审讯?那你起步咱局里独一份,张局都没让咱时队坐过副驾,我听说下午沈霖要来,林儿,老卓说允的你进去?”
林晦嘴角微抽,拜某两位所赐,他周围消息墙全景透风还带窗。
卓定远仿佛灵魂被抽干般,麻木地把林晦旁边的小胖墩似的保温汤杯拧开,递给正用筷子拌面的林晦。
黎杰肉消灭完,挑了一筷子面进嘴,被酱糊的到处讨水喝,大几十年下来,他就没吃过那么不要钱的麻酱,一口面八口酱,一抬眼瞧见林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拿蛋酒往下顺还专挑面吃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都能吃下去,绝壁是真爱。
卓定远现在感觉嘴里嚼着的最后一口豪华煎饼果子特苦,他想起之前说过林晦偶尔早上拎到办公室里的饭盒里装的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小资情调,就脑壳痛。
他说为啥一问林子就笑,合着在这儿等着他,那明明是人蜜里调油的小情侣间的同甘共甘。
不过——
冷心冷面的时队竟然私底下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这给卓定远带来的冲击力,远比林晦之前明里暗里给他秀的那些恩爱来的更大!
......不。
懵了一天一夜的卓定远现在才反应过来,如果说林晦之前嘴里的对象换成他口中心狠手辣注定一辈子孤独终老的时队。
卓定远打了个寒颤,死命掐着人中,糨糊似的脑子仿佛被十八门炮轮番炸得嗡嗡响,一把夺过黎杰桌上常备的藿香正气水,眼睛眨也不眨地喝下,勉强续上一条小命。
...
沈霖这次坐回询问室,明显心境已然不同,哪怕再得知田振峰那些针对她的龌龊事,也没显到面上,好似早已平静地接受一切。
沈霖手指摩挲皮质椅面,说:“......谢谢您愿意告诉我这一切,如果有机会,我会——”
林晦当然知道聆听完别人讲话是最基本的礼貌,但是这是询问室,所有影像和声音都会留影存档。
如果可以,他不想让一个被利用的彻彻底底的无辜姑娘背负起不该有的承诺,其实沈霖后面的话就算不说出来,林晦大概也猜的出来。
谢意有时候恰到好处就够了。
更何况——
林晦关上审讯桌旁的监控设备,收拾起卷宗,摇摇头打断道:
“沈姑娘,这话......似乎有点轻浮,不过我觉得还是带姓比较好,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去经历,虽然这话有点教唆的意思,但是.....你没必要道德绑架自己,李珅也好,田振峰也罢,都可以是过去式。”
沈霖一呆。
林晦话却没停:“就看你要不要往前走,谎言、背叛确实挺折磨人,就算汹涌的雪崩,把你一路走来的路都掩掉,只要你还没被盖住......这话说起来挺苍白的,也挺鸡汤。”
林晦这才顿了下。
“你就迁就着听听——没必要因为个把烂人就丧失对生活的希望,这个世界我们有记忆的总归只有一次,不妨大胆点,孩子不必成为你束缚自己的枷锁,你首先是你,其次才是其他身份。”
林晦能解开沈霖椅子上的束缚,心上的束缚却没那么容易解,不过成与不成总归试一试。
林晦顿了顿,抬头看向询问室头顶的监控,勾了下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嗓音含笑。
“种满花的院子里,躺椅上有个老太太在等你,这时节,花是开得挺漂亮,有空去看看,真挚希望我们再也不见,有点儿绝对好像不太好。”
林晦盯着沈霖颤动的手指和骤然垂落的挺拔肩背,没降声,反倒又提高了点:“那就再补一句,......最起码别在这儿,在街上,在商店,总之哪儿都好。一路顺风,我啊,也该启程接我的花儿去了。”
沈霖猛地抬头看向林晦,手指剧烈抽动一下。
她当然知道林晦口中那个一直念着她的老人是誰。
......她在附近徘徊过,但是不敢进去,她一直在努力,她只是想等自己幸福起来才有胆量去那个院子里再见明里暗里帮着她的付蕙兰。
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越知道越不敢——
沈霖再次道谢,她没有再谦卑地鞠躬,只微微颔首,局促地学习起付蕙兰的敞亮,语气还是有些颤抖,不过已经坚定很多:“谢谢你,林警官,......我会去的。”
林晦送沈霖离开后,没着急离开询问室,站门口抬头看向摄像头,先是挥挥手,又指指手腕上的表,才带上门离开。
张如海嘴角抽搐一下,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时潇,一时组织不出语言,硬生生挤出句话:“时潇,你跟林晦说过你会进监控室?”
时潇这才取下耳麦,挑了下眉,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没有,但是张叔,现在是下班时间。”
张如海低头看了眼表。
沈霖毕竟跟林锦光相关,他就想着来趟。
沈霖来局里配合调查的时间晚,六点半才进的询问室,林晦还第一次没跟着相熟的人进询问室,又情况特殊,张如海是担心林晦再出幺蛾子,索性下班的时间看一眼放心。
时潇这小子来的时间比他还晚点,跑得倒是比他快。
走出监控室,张如海摸着下巴,犹感不对劲,仔细琢磨起时潇刚才那话。
时潇说话应该没那么简单,加了个‘但是’耐人寻味,那就在往里面琢磨琢磨,......没跟林晦说过,也应该不是沈霖的原因。
张如海掰着指头分析,那就是林晦,再联想这是林晦第一次独立进询问室——
“?!!......”
张如海临时决定今晚的三菜一汤去掉三菜算了,他竟然在下班时间花了宝贵的五分钟琢磨那混小子的话,还是自己拿着铁铲挖着袋子里东西一铲子一铲子心甘情愿往嘴里塞。
最后才发现袋子右下角写的是犬类专用!
今天挺热,林晦随便套了个圆领短袖,没找到合适的,不知道哪儿翻了个体能训练短裤,大喇喇走出警局推拉门。
时潇一手搭在车窗上,无意识地敲打着里侧车门,仿佛感受到林晦的注视,懒懒地抬眼看向马路对面鲜艳的林晦。
时潇视线在林晦骨骼线清晰的脚踝扫过,又撤回去看两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这会儿没事,难得清闲,时潇也有空评价句林晦穿搭。
......特鲜艳,青色的T恤就算了,那粉色的体能训练短裤也不知道林晦从哪儿买到,时潇瞧着也不像女款的款式。
本来就个高腿长,换了个没过膝的短裤,......不算,那码数的短裤就算跟林晦个头差不多的正常人穿,差不多也得过膝。
分局里除了林晦和时潇,也没几个下班还得换一整套的,基本上都是流水的上衣,铁打的警裤,经常性警裤屁股的位置全乌油油得锃光瓦亮。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