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臻彦!”
快马在黑河谷疾驰,压天的扬尘里,远远看见飞起狼烟的关隘。
匈奴人已经进关了。
他们的卧底没能在龚老手上讨着好,匈奴人这是要硬攻长横关。
项伯臻听见呼声,两匹马儿在地面上齐头并进。
“臻彦,我们从匈奴人的营地上压过去!”
白马追上落后的匈奴骑兵,拔鞘而出的刃上带过一束昏暗的光。
黑云骑当真如同黑云,所过之处,落单的匈奴无一幸免。这黑云一路压至长横关下,项伯臻的刀上都往下滴落潺潺的血。
其实至此,加上先前剿灭的图可罗后部,图可罗军已然折损近半。
龚潇升早已按插在长横关中的部将与残余的图可罗军加起来,方才与长横关驻军战了个伯仲之间。
黑云骑此时下场,便如龙游水中,恰如其分。
图可罗军就此一溃千里。
见势不妙,图可罗携龚潇升欲走,龚潇升身中数刀,在图可罗的马上,捂着伤口,仍旧在笑。
“父亲…哈哈哈,可怜他不知他的父亲防备他,对这张面皮也能下这般的手。”
“龚不凡,你果真还是当年那个龚不凡。”
刀光剑影里,龚不凡一言未发。
他不必向这个只有一张面皮的人解释什么。
这一刀力沉,白刃擦过短矛,在尖涩的摩擦声中,图可罗与他身上各添新伤。
“龚不凡,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龚潇升”伸手扯下了面皮,随手将其掷入风中。
龚不凡挥剑劈开那张面皮。
他是锁定了猎物的鹰,也不为外物所动。
“哈哈哈哈…咳。”
坐在图可罗身前的人笑得放肆。
“龚不凡,那是你儿子的脸啊,那是他的皮。”
“你就没有想过!你试探过,试探过我的脸,可你没有找到一丝破绽。”
“知道为什么吗?”
他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像是生啖血肉的野兽。
“因为,我把他的整张脸,都剥下来了。”
龚不凡愣住了,老将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去追落在身后的那张脸,短矛从他的颈侧铡下。
“龚老!”
剑刃寒光擦着龚不凡皮肤伸出,险之又险格下图可罗短矛。
桑珏骑着马与图可罗游斗两个来回,项伯臻赶到,陌刀白刃锥入图可罗手臂,图可罗吃痛怒吼,短矛脱手。
桑珏见状补上一剑,本是意图直取图可罗咽喉,却听项伯臻道:“殿下,留他一命。”
于是这剑削去图可罗手掌,项伯臻一个用力,将人拽落马下。
没有了驾马人,失控的马在河谷中疯跑。流矢惊痛马儿,马长长嘶鸣着,险些将人摔落。
“龚潇升”抓着马缰,声音击打在河谷两侧的山壁上。
他疯笑,猛地抓住扎入马背的箭身,他拍打着马的伤口。
“太子珏…龚不凡…长横关是我失算,但是无妨。”
“咱们有仇来日算。”
一箭破空,在他癫狂的笑声中,深陷皮肉。
他吃痛停了一瞬,回过头,松开弓弦的老将站在那里。
龚不凡的身边很空,那里本该有他的孩子。
他捂着伤口,看着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此刻矗立的那么萧索。
“龚不凡,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叫缇契,阿佳热的第六个儿子,未来草原十部唯一的王。”
痛到发狂的马跑得很快。
黑云骑几日来夙夜行军,马匹疲惫,自然不及。
桑珏与项伯臻对视一眼,桑珏停下,调转马头奔向奄奄一息的图可罗,项伯臻则脚步不停,要过长横关驻军的马匹,仍旧是追着缇契而去。
“图可罗的命替我留下。”
桑珏没有多问,却从项伯臻狠厉的语气中猜到一二。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应声。
“孤知道。”
……
地窖里狭暗潮湿,有股教人不喜的味道。
胆怯的小娘不敢发出动静,男孩则探头,窥视着地窖外头。
“啊!”
他惊呼一声,被阿娘兀的捂上了嘴,妇人压低声音。
“祖宗,小祖宗,别出声。”
“可是娘。”男孩压低了声音,“梨花姐姐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