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当交换生的最后一周,应琰出去见了豆不凡和许星。
和他们聊天,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邢湛身上。
应琰虽然痛苦难过,但他不想抽离这种情绪,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提醒,邢湛存在的提醒。
它让应琰痛苦,却也让应琰像应琰。
“他联系你们了吗?”应琰晃着手里的水问。
“没联系。”豆不凡烦躁摸了把脑袋,“我就想不通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挺狠的。”应琰玩着手指,心不在焉地说。
不闻不问,该说有毅力还是心狠。
“应琰,你后悔吗?”许星一本正经地问,“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戳破这层纸吗?”
“不戳破就不会后悔吗?”应琰反问。
谁也不能美化自己没选择的另一条路。
十七岁的夏天困不住少年,如今二十岁的少年走不出十七岁的夏天。
“他一开始可能没想和你分开。”豆不凡分析,“如果没发生那事,他会继续读下去,但我们都知道,一个人敌不过所有人的时候,想要留有一线生机只能逃。”
“他以为你走了不会经常回杏宜了,没想到最后不回杏宜的人是他。”
“他还抗下所有想把你架空在一个不被影响的处境,却没想到该吃的苦你是一点没少吃。”
应琰苦笑,他了解邢湛,能自己扛着绝不会给身边人帮他的机会,他看似把所有人都圈在外面,实则是把他自己圈在外面。
他吃了很多苦又怎么样呢?他身边有这些人在,邢湛却只有他一个人。
“你们出柜了吗?”应琰想起来问。
“踹开柜门就跪了,家人一开始不同意。”许星讲着过去的事,“不过也没太惊讶,不同意也正常,活了一辈子看过太多,到最后也就慢慢接受了。我们理解他们难过心里那关,希望他们也能理解我们能过心里那关。”
“日子还长,我们陪你一起等。”豆不凡说。
应琰点点头,他没想过以后见到邢湛的第一面会是什么样,他以前会想,但现在不会想,拼凑的回忆太过美好又会显得现实过于残忍。
不要多美好的重逢。
只要记忆中的他站在我面前。
他否认那是他也没关系,我会确认。
不管大学报道还是生日、节日、过年,一句邢湛的祝福他都没有收到。
一般大家联系都会用微信,每次看到有陌生人加他的时候,他甚至会有一瞬间的冲动,是邢湛吗?
他知道不是,如果是邢湛会直接发短信。
事实就是邢湛确实发了,只不过换号码了,应琰没看出来。
过年回家,于舒时不时还会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喜欢的人?”
说到底还是想问有没有和邢湛联系而已。
应琰会实话实说联系不到。
当初没有手机,他和邢湛共同的回忆和东西实在太少,除了言言,就是风琴本和一张字迹模糊到已经快要看不清上面字的“和谐合约”。
是邢湛最开始写的那份,还有一份在邢湛手里。
应琰那天翻出来看,自从签了这东西,网吧没去,游戏没玩,手机也主动上交,除了禁止早恋没做到,其他该做的都做到了。
这条没做到也不是他的问题,毕竟早恋对象是邢湛。
倒是邢湛。
看起来最不会食言的人却食言了。
高三发现他带手机之后连着好几天不理他,还自己跑去参加竞赛,明明说好了禁止生气时候不理人。
还有,当初他离开杏宜的时候也说好了,要常打电话,要常见面,最后就是电话打不通,面也见不到。
而所谓的让他转学回附中,也只是掩盖要分手的真相,合约签了有什么用,邢湛还不是一声不响就走了。
他生气,他能不生气吗?
谁让邢湛自作主张扛下一切,谁让邢湛失联,谁让邢湛放弃他们,他都没有放弃。但相比生气更多的是爱和心疼,不爱也就不会生气了。
至于风琴本,应琰也发现少了一页,有撕过的痕迹,他问于舒,于舒说扔了,还逼着应琰把这些东西全部毁掉,应琰不扔,又不想和于舒吵,便带去了庆大那边的房子。
风琴本是扔了,不过扔给邢湛了。
他的态度也一直都很明确,他忘不掉邢湛,也只能是邢湛,他没有逃避,也没想过逃避,倒是于舒一直在逃避,逃避应琰做出的选择,一开始她以为时间够长距离够远分开就不是问题,后来他觉得进入大学遇见形形色色的更优秀的人忘记更不是问题,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应琰并没有按照她想象中去做,她宁愿以为应琰在和她赌气,也不愿以为应琰就是喜欢邢湛。
*
九月初,庆大开学。
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大二的要搬寝室。
宿舍楼下——
【请各位同学把自己的行李尽快搬上楼,防止丢失】
一大早,各个宿舍楼下的广播就发出机械的响声。
新学期开学,庆大各个学院大二的学生今天搬校区,从老校区搬到新校区,也是为了给之后来的大一的新生腾寝室。
好几辆面包车停在寝室楼下,大二的学生拎着大的小的蛇皮麻袋满头大汗地颠簸过来,穿红色马甲的志愿者站在楼梯口接应。
“别喊了!生产队的驴拉磨都得歇着拉!”
“一大早,让不让人活啊!从五楼拎着行李搬下来,再搬上六楼,我是永动机啊!”
“一箱一袋一牛马,一盆一桶一游子。”
“……”
热意裹着楼层,人群熙攘穿梭,一个楼梯上时不时传来哀嚎声和行李箱磕霹雳乓啷磕在台阶上的声音。
五楼和六楼住着大三的学长。
他们也被吵的睡不着,不过,应琰从头到尾都带着MP4,耳机里都是一个声音,睡的很熟。
直到门被从开面打开,寝室长回来,哗一下拉开窗帘,站在中间喊两个床铺上还在睡觉的人。
“应琰!俞晟!你俩快点起床!”
两人的床都对着阳台的门,帘子一拉开,光散进来,不自觉就醒来了。
而且平时上课都靠这位大嗓门的寝室长不迟到,所以他一开口,两人就算睡着也得醒过来。
“不是明天上课?”俞晟打着哈欠问。
应琰坐起来,耳机从耳朵掉出来,要掉不掉地挂在锁骨上,他抬手拢了拢衣领,靠着墙又有睡着的趋势。
“赶紧下床洗漱,一会儿人来了!”寝室长王杰穿着志愿者马夹,一早上就去迎大二的,给这俩寝室睡觉的活爹出门前说了早点醒,他就知道没一个听的。
“谁要来?”俞晟看着手机回对象消息,这会已经完全醒了。
王杰气死了,他把希望寄托在应琰身上,“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