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不凡被他盯得发怵，闭着眼睛说，“有本事你就从我身上跨过去。”
“我不去他们不会走。”邢湛说的风轻云淡。
豆不凡让开路，觉得心塞无比，“凭什么都怪你？你有什么错？”
“好好上课。”邢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人去了办公室。
豆不凡看不下去，抬起脚步跟在了邢湛身后。
家长和学生把办公室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一口一句喊着，邢湛呢？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豆不凡一把拽住邢湛，想让他不要再往前。
隔着人群，两人还能听到老刘和各科老师说好话的声音，“我再说一遍，我们的学生没有问题，他马上要考大学了，请大家不要影响他。”
“你这是包庇！”人群高喊。
“看见了吧。”邢湛推开的手，转过身往前走。
看见了吧，前面是什么，我都得去。
“我和你一起。”豆不凡说，“实在不行和他们拼了。”
“叔叔阿姨。”邢湛在背后叫了声。
一些家长相互挤着转身，打量半天后说，“你就是邢湛？”
“是。”邢湛说。
“不好好上课来这干嘛？”老刘生气，“回去！”
“回什么回，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别想走。”人群立刻把攻击对象转向邢湛。
“老师，我没事儿。”邢湛淡淡一笑，对面前排山倒海的人群说，“叔叔阿姨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找你是什么事吧。”那些家长也生气，“你家长呢？把你家长叫来？我们当面说，看看他们怎么教育孩子的。”
“不好意思。”邢湛淡淡描述着自己的伤痛，“我爸妈离婚了，妈妈坐轮椅，可能来不了。”
人群一下子掩了声，互相瞅一瞅，眼里多多少少闪过一丝不自然。
老刘从门里挤出来，把邢湛挡在身后，“各位家长请回吧，我的学生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请大家不要逼一个少年人。”
“我们不逼他，他逼我们啊！”
“就是就是。”
短暂内疚过后，新一轮的攻击又开始了，我可怜你变成了我也只是可怜你。
“你们都听说了吧，杨同山亲口说他儿子是同性恋，还把别人儿子给搞了。我们猜可能是缺父爱，想在男人身上找爱。我们也理解，不完整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他这样的人不配待在学校，不配待在一中，万一我们的孩子被他影响了怎么办，我们强烈要求他转学离开，要不然我们根本不放心。”
“对！我们强烈要求他转学离开，要不然我们没法放心我们的孩子在这上学。”
豆不凡跳出去说，“谁缺父爱？谁家庭不完整？你们这些人怎么把诋毁的话说的这么轻巧？你们怎么不承认他的优秀，他年级第一，上庆大妥妥的，自己打工挣钱，照顾妈妈，你们的孩子呢？”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把你家长叫来。”
“邢湛。”
所有人跟着邢湛转头，看向楼梯口，卜羽推着邢锦一步步走过来。
邢湛呼吸一窒，他突然不想和这些人争下去了。
“你怎么和阿姨在一起？”豆不凡问卜羽。
“我爸知道邢湛的事情后把我锁家里不让我出去，我从墙头翻出来，看见阿姨挣扎着跌倒在门口。”卜羽停了一下，看向邢湛，“我没法不带她过来。”
“谢了。”邢湛说。
“我就是邢湛家长，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吧。”邢锦摇着轮椅到邢湛面前。
邢湛鼻子一酸，转过头。
“你儿子是同性恋！会影响我们的孩子，我们希望他转走。”
“他怎么影响你们的孩子了？你们的孩子应该也有分辨对错的意识，知道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如果真的学坏了，那我劝各位家长还是从自己孩子身上找问题。”
“你胡搅蛮缠！”家长喊。
脚步声砰砰地，杨同山也赶来了，他迎着众人的目光缩着骨架走过去，踱步站到邢湛面前，在所有人的屏息凝神下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爸对不起你，我真是不下心说漏嘴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爸爸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邢湛看都不带看他一眼，是不是故意的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杨同山，你没有心。”邢锦咬牙切齿说。
老刘掩面，痛心疾首。
“同性恋怎么了？我也是同性恋！同性恋哪里不正常了？”
“我也是。”卜羽冲上去。
他们以为，一个人是会被认为是不正常，人多了就好了。
邢湛把豆不凡和卜羽扯了回来，“他们不是。”
“看吧。”那些家长高喊着，“受害者已经出现了，肯定是被邢湛带坏的，刘老师，我们把话放这了，他要是不走，那我们就转走我们的孩子。”
“他必须离开！”
“他谈的对象呢？那个和他在一起的男生是谁？他们必须一起离开！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杨同山你说，你儿子谈的对象是谁？”
“我听说有个男生以前和他住在一起。”
“肯定是他，一定是他。”
“你们别太过分啊！”在此刻，杨同山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他害了邢湛。
“话不是你说的吗？怎么又怪我们过分？”
看吧。那些人说，是你先不爱自己儿子的，没有资格怪我们。
豆不凡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所有的矛头都要指向邢湛，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
“我求大家了。”老刘请求，“我的学生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他一直是我的三好学生，他会有很好的前程，求求你们放过他。
“我走，我离开，我替他担保他不会产生不良影响。”老刘说的铿锵有力。
人群挤着，吵着，闹着，邢湛麻木地站着，他本来想在这念到毕业，顺利的话可以在大学见到应琰，看来终究实现不了了。
家人、老师、朋友都因为他被闹得不安宁，他也不想让那些人找到应琰。他不想拖累任何人。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那所有对的错的就在他这结束吧。
“好。”邢湛站出去，打断了所有声音，“我会尽快离开，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各位请回吧。”
“你说什么？”
邢锦、老刘、豆子、卜羽一起开口。
“我不同意。”老刘接上话，“这件事还有其他处理办法。”
闹事的家长也没了声，等一个结果。
“谢谢刘老师，我想清楚了。”邢湛面向家长，“我会尽快办理手续，各位先请回吧。”
“哼。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们下午还来。”
“走了走了。”
“我——”杨同山走上前去，还想辩解些什么。
“你也走吧。”邢湛眼神已经支离破碎，视线甚至拼不出完整的杨同山。
“爸对不起你。”杨同山深深懊悔。
“你门两个先回去上课。”老刘心神疲惫地对豆子和卜羽说。
“老师，你一定要把邢湛留下来。”
豆不凡说。
“知道了。”老刘摆摆手，把邢湛和邢锦叫进了办公室。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老刘揉了揉眉心，看着邢湛，等着他为自己说两句话。
邢湛简单地把自己和应琰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如果我不走，他们还会继续闹下去，我不想让他们找到应琰，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也不想拖累身边人，如果我离开可以解决，那我来承担。”
老刘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抬手抹了把泪，深色的夹克袖子被沾湿一角。
老刘眼睛小，泪蓄在里面，充盈着整个眼眶。
他无法接受明明再有几个月邢湛就可以去更好的未来了。
他看向邢锦说，“你怎么看？”
“如果留下只能受异样眼光的话，那我带他走。”邢锦早已泪流满面。
背对着邢锦的邢湛弯了弯嘴角。
“附近的中学肯定不行了。”老刘问邢湛，“隔壁市的一中怎么样？换个新环境，只不过有点远，照顾你妈妈可能不太方便。”
“先休学吧。”邢湛说，“下半年转去附中，重读高三。”
他想去看看，体会应琰一个人走过的路。
听到休学老刘刚要劝阻，又听到他说去附中，老刘突然想到，“附中？应琰现在读的学校？”
“对。”邢湛说，“麻烦刘老师了。”
“豆不凡他们肯定也不想让你离开，闹的时候我上哪儿给他们变个邢湛去。”老刘还想再争取。
邢湛敛去眼眸深深的悲伤，放不下的也割舍了，拥有的也失去了，有很多事情是不由己的。
“舍得放下吗？”一晃眼就感觉老刘老了很多，两鬓出来很多白发。
“还会拿回来。”邢湛释然一笑。
“你小子。”老刘站起来，给了邢湛一个拥抱，“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永远都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谢谢刘老师。”
四周都是壁垒，向上看，邢湛终于找到一丝喘气的机会。
“后续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带我妈去看看腿。”
“有任何困难随时联系我。”
“会的。”
长廊还是很长，拼搏高考的横幅就挂在前方，那些夜以继日拼搏的梦想就在不远处，邢湛驻足停留了片刻，下了楼。
老刘心里感概万千，他站在走廊边，看着邢湛推着邢锦走出校门，他知道邢湛没有放弃，都会到达的，只是绕了比较远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