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一年不到就破了境,看来闭关期间一切顺利。”
听了庄宴这番话,张末不见得有多高兴,反而还有点无奈地说:“本来是件大喜事,我出关时心情也是好极了,可一听说了那聚魂丹的事,现在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庄宴见他这样,仍是笑得轻松自在,回他说:“不如你再去闭关一段时日,等再出来时那些事兴许都解决了,到时你就当是刚出关,这样就笑得出来了。”
张末摇摇头笑道:“我这是命啊,躲不掉的。难为我那三个徒弟了,我这个又是师傅又是岛主,哪能贪图清闲,故意避开这么麻烦的事,让一群晚辈们担着。”
“这话说的,好像没有其他长辈们替你铃音岛扛着似的。”庄宴一声轻笑说。
“诶,是我说得不妥当。这些日子多谢你和余岛主帮衬了。”张末立刻改口道。
在旁听两人说话的余容卓此时才开了口说:“大家都是明幻宫的人,哪个岛有事我们都应当出手相助,张岛主见外了。”
“外头的人可不管你是哪个岛上的,怎么样都会算到明幻宫的头上,各岛之间哪能把账算清了,分出个谁对谁错来。”
收起笑容后,庄宴把话一转:“好了,闲话就说到这了,来说说更早之前的昭理教的事吧。”
“申岛主不来了吗?”张末问。
“阿盈忙着伏天大阵的事,这阵护佑明幻宫已有上千年之久,现如今总有这的那的小毛病,她想这次都给补好了。而且她本来就不爱与众人议事,今天要说的也不是多大的事,就不必烦她来一趟了。”庄宴答。
“伏天大阵嘛……这次,确实该好好修修了。行,那我这就让人把我那在越国当差的朋友抓到的人给带上来。至于审问的事……”
张末看了看庄宴,又看了看余容卓,听到后者说:“此事非我所长,有劳庄岛主了。”
“此事为我所长,我来吧。”庄宴一笑说。
被抓到的是在越国境内收信徒的昭理教八位主教之一,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底气,他在面对明幻宫三位岛主时居然一点也不犯怵,反而还有些神神叨叨的。
庄宴懒得和他多废话,也不在乎他是个什么样子,见人就问:“谁是昭理教背后真正的主谋,又是谁教你们术法的,所图为何?”
这人闭着眼,双手掌心朝上交叠在腹前,飘然地说:“能指引我们的只有降临分身于人间的神仙,那是信徒供给我的信仰,是神降下的指示。我等毕生所求,自然是听取信徒的愿望,凭信仰之力飞升,侍奉于上神座下,造福于人间万物生灵。几位岛主之名我都有所耳闻,以各位的天资,何不一同入我教,必能蒙神之恩,早日升仙。”
他说完了这一大段话也没见谁打断过,不觉更加飘飘然不知所以,便又想继续说下去,可刚张了嘴,一个字都还没吐出来,就听到庄宴说:“进了这里,没有神,只有人,没法送你去见神,送你去见阎王倒还成。”
她这句话一出来,张末和余容卓都看着对方笑了笑,然后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这个主教,见他忽然深提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呼出,双手还维持着交叠的状态,随着气息缓缓一上一下。
“万不可惹杀孽,此为修道大忌,我在这诚心奉劝……”
“不用劝了”庄宴这回就没让他把话说完了,“修道之事,我们三人都比你清楚。你只需老实回答我问你的那三个问题,没用的话就都留在肚子里,听懂了吗?”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这主教还是无所畏惧的样子,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他摇头叹气道:“我方才所言已是答复,句句发自肺腑。”
这时,庄宴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张末说:“这人骗了多少人了?”
“据说直接向他献魂魄之力的人数量已逾半百,其中多已有疯癫之象。人是抓来了,但那术法建起的联系却都未断,只等我们问完了话再作安排。”张末回她说。
“半百,怪不得。”说着,庄宴站起身走到那人的面前,以境界压制迫使他跪下,目光冷冷地落在他头顶道:“骗走了这么多人的魂魄之力,你也该有这样满口疯言的下场。我今天就再帮你一把,看好了。”
接着,她并起双指凭空挥动了起来,没两下就画成了一个看着极为复杂的符咒,随后画符的手五指微张,猝然向下一按,那符咒就落在了跪着的人的头上。
到了这一刻,这人终于张开了双目,眼中瞬间血红一片,是因符咒起效了。庄宴用在他身上的是真言符,不似姚柯那时瞎编的真言丹,这是真正存在于世间的一种符咒,不仅难画,且对用符之人的心志要求非常高。
在符咒作用期间,符主要承受来自另一方的抗拒之力。对方心志愈坚,这种力量就越强,越能影响到符主的心志。符咒失效后,中符的人若心志极其强大但仍败于用符的人,那么与之相伴的,这人将会沦为一个丧失神志的疯子。反的来说,用符的人就会成为失去神志的那一方。
“我最后问一遍,谁是主使,谁是教授术法的人,所图何事。”
这位主教感觉自己正被罩在一口大钟里头,庄宴的话就像外面有人在用钟杵撞钟,那声音一阵一阵地灌进他的耳中,似天雷轰鸣,又似大地震颤,令他无所遁形。
“我……不……认……识……那……两人,所图……为……天灵。”
没有人知道谁是这天底下最擅长用真言符的人,但能看到现在这一幕的人,定都会不自主地认为无人能在用此符一事上胜过庄宴。这些被艰难地吐出来的字组成的就是真话了,话声一止,说话的人也就废了,问话的人却和原先没有半分区别。
“仙……我要成仙,你们都是我的信徒,都要来拜我,我就是神仙……”
他匍匐在地上,双眼仍赤红着,像一池掺了泥沙的血水,嘴里不停念叨着类似的想要做神仙的话。庄宴看都不看一眼就回到了座位上,对着另外两位岛主说:“行了,这人看来真是个废物了。让人带去流泉岛,容他再苟活些日子,等那些受他所害的人身体好转到足以承受术法了断时的伤害了,再送他去谢罪吧。”
流泉岛是明幻宫关押宫中犯错之人及那些和明幻宫结下过深仇大恨的人的地方,岛上的监牢本就建得十分坚固,又有各式符咒充当牢锁,再算上岛中布下的阵法,千百年来,去了那的人若未得令,几乎都是有进无出。
这名主教被人带走后,庄宴还问起了与追查聚魂丹有关的事。对此,余容卓的回答是:“几个月来,我这边收到的消息不多。俞影查到了有几个不同门派的人服下冒名丹药以致神志混乱的情况,也抓到了一个提供那些丹药的人,但那人坚称自己是从铃音岛的人手中得来的丹药。她用了点手段也只得到了一样的说法,可又没能查到到底是铃音岛上的哪个人给的丹药。”
“真是怪了,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到处顶着我铃音岛的名头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此事定要深究到底。”张末说话间少见地有了点怒意。
庄宴脸上也不见了常带着的浅淡笑容,难得有些严肃地说:“明幻宫能派出去的人终归有限,人手又分在了两件事上,那些暗中作祟的人显然有备而来,眼下看来都不是好对付的,我们都耐心些吧。有我们这些人在,外面的人还掀不起能淹了明幻宫的大浪来。”
“这倒是。如果没别的事了,我就先回去帮我那徒儿尽快找出聚魂丹的解法来。一旦能解了这丹药,很多事就都好办了。”
三人互看了一眼后,庄宴说:“没要紧事了,你专心忙你的去吧。宫中其余诸事由我担着,余岛主也会帮忙,你不用再分出心来。等阿盈那头忙完了,就更不用操心了。”
“行,那我这就先走了。”
不等他起身,庄宴又补了句:“忘了告诉你了,黎族那边派了族中的司礼长来,说是我们明幻宫遇上了麻烦,特派人前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我们的。”
“帮我们?怎么个帮法?别是因为知道了聚魂丹之事来监视我们,碍我们的事吧。”张末轻笑道。
“给的说法是听我们的安排,能帮什么是什么。他人在镜心岛,你要有什么事想让他做的,大可去那找人。”庄宴也笑笑说。
“怎么在镜心岛?”张末问。
“这种贵客,当然要我代行宫主之职在镜心岛接见他。见过了人,我的事就做完了。我回我的息风岛,他也就留在那了,总不能跟着我来息风岛吧。”她答。
“我可使唤不动他这等身份的人。”张末又说。
“区区小乘境,你也使唤不动?”庄宴戏谑道。
“这话也就你来说,我可不敢说。我也是刚从区区小乘境入了大乘境的,没那么多的底气。”
“别小瞧了这一层境界的差距,这当中的区别可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庄宴一语就点破了张末的自谦,他也不好再谦虚下去,回她说:“行,多谢相告。真有能让他做的,我会去找他的。二位告辞。”
张末一走,庄宴和余容卓又说了些事,没待多久,两人也都散了。
祁宁和林致桓从岐蒙出发,带着个金羿,路上没遇到任何拖慢行程的事,安安稳稳到达了安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