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见过陆前辈。”祁宁也笑。
他俩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陆倚白在信里没看到林致桓提起,于是又问这人的身份,得到林致桓的回答说:“有关此人,我们进城到了歇脚处再说,请师兄再耐心等等。”
“好,那我给你们带路。”
关于陆倚白这个人,祁宁已经从好几个人口中听到过对他的印象,即便出自不同人之口,说起来却都是差不多的。就连他现在亲眼一见后,也觉得那些说法都非常符合事实。
这人像是永远活在一个叫“规矩”的壳子里,一言一行都不会越过那周围的那些边界。在常人看来,这本该是件令人感到束缚的事,可他竟未教人看出他的半点不适,仿佛那具壳子已经成了他本身的一部分。且他看着也确如别人所说的,不像个修道的人,更像是位世人印象里的那种文雅书生。
进了城,人多了起来,纵使骑马也不好太快赶路,几人便都下了马,牵着马慢慢走了起来。陆倚白知道了他们去过明幻宫,见过了叶文璟的事,就有意多问了些关于自己这位好友的近况。真要说起来,其实他俩和叶文璟的接触不算多,远不如姚柯,连秦孟珏都不如,但想着陆倚白和他的交情以及两人受到过的照拂,就尽可能地把记得的事都说了出来。
他们要去的住处离城门不多远,是陆倚白他家在此地的一处房产。将近宅房的正门,这对师兄弟又客气了起来。陆倚白侧过身说:“师弟,你们先请进。”
林致桓也侧过身,与他相对说:“兄为长,还是师兄先请。”
“我算这屋子的主人,你们是客人,当然要以客人为先。”陆倚白又说。
林致桓不说话了,只笑着保持侧身邀人的姿态,见师兄不动,便看向了祁宁。祁宁收到他的目光,往两人中间迈了一步说:“我既是陆前辈的客,论年岁也算林致桓的兄长,那就由我先进去了,两位请便。”
看祁宁脚都迈进门槛了,这两人才并排跟了上去。陆倚白把他俩的那点小动作看在了眼里,笑问林致桓:“祁宁小兄弟看来与你是知交,连对方一个眼神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师兄这回可看错了。”
没想到林致桓会这么回答他,陆倚白觉得有些稀奇,便问:“那是?”
“他是我的道侣。师兄小心脚下!”
陆倚白差一点就要被门槛绊倒,幸好以他的身手就算是闭着眼走也能反应得过来,没当着他们的面失态。祁宁背对着他们走在前面,光听两人的对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站在院中转过身来说:“接下来,还请陆前辈带个路。”
“好,请随我来。”陆倚白对着两人笑了笑,便走到了最前头,为两人带路。
祁宁与林致桓齐步跟在后面,眼珠子一动,向他使了个眼神,面带笑意地对他暗中传话道:“你们俩真是认识多年的同门师兄弟吗,怎么对彼此说话做事这般客气?”
林致桓也笑着动了动眼珠子,与他斜斜对视着说:“初见时不大熟,就想与对方客客气气的,时间久了都没改过来,现在也就习惯了。”
“有意思,我还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不过这样也挺好,兄友弟恭,和和气气的,对谁都不是件坏事。”
“多谢夸赞。”林致桓这么一说,两人的笑容是一点也藏不住,都快满溢出来了。
陆倚白将一半的心用在了带路上,一半用在了刚才师弟对他说过的话上,完全没去注意身后的两人在做什么,脸上又是什么表情,就这么把人带去了一间敞亮的屋子里。进屋坐下后,没人提起大门边发生的那个小意外,都直奔要事说去。
“难为你们遇上了这么多危难,我独自在外没顾得上你们的消息,也帮不上你们什么,作为师兄,实在惭愧。”
在听闻他们所言之事后,陆倚白又惊又愧。林致桓也不多劝慰,只道:“各人有各人的际遇,世事难料,我和祁宁现在能坐在这与师兄说上话,这就够了。”
“比起我们,现下明幻宫那边才真是麻烦不断,也不知道往后会怎么样。”祁宁接着说。
“是啊。那我们就尽快把这里的事了结了,你们带着那名元清门的弟子前往黎族,我去找叶兄,看能不能帮上些什么。”
“那就请师兄把你在信里提到的事与我们详细说说。”
“好”陆倚白答,“这事说来不过一个月,我到这没多久就撞见了一个人,那时她正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看起来十分无辜之人。可不等我出手相救,她却自行收手了,我还听到她说了几句话,不像是对她要杀的人说的,倒像是在和她周围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说的什么?”祁宁和林致桓齐问。
“她说,你又要杀人,为什么杀人。我杀过好几个人了。那你也要有理由,你喜欢杀人吗。没有喜欢不喜欢的,我就是想这么做。不可以。说完这些,她就走了。”
“那身负双魂一说又是怎么来的?”祁宁又问。
“是我在那之后暗中跟踪了她多日,又碰见一回她想杀人但也没有真的动手的情况。那一次,她应该是知道了有人在暗处观察,便说了些对跟踪她的人要说的话。我听到她说,如果想彻底阻止她杀人,就现身与她正面一战,把她杀了她就不能再杀人了,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对那些无辜的人下死手。然后我出现在她面前,问她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或许我能帮她,不用这样你死我活的方式。她犹豫后告诉我,她融了别人的魂魄,炼化不得,心志不坚,渐生杀念,以至于此。”
“炼化别人的魂魄?为的什么?”林致桓问。
“我也这么问她了,她不肯说,只说假如我能帮她把那人的魂魄完好地从她身上分出去,她就会说出我想知道的一切,限期一月。可惜我对魂魄一道称得上是一窍不通,只好传信回夕山,看看师门中可否有人能想出些办法来。你们来这是因为觉得那人可能与你们之前遇上的种种事情有关联,是吗?”
“正是如此。我对此道也不甚了解,师兄与我不妨先听听祁宁有什么想法。”
在座的人将目光都投向了祁宁,他想了想后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做到将别人的魂魄融进自己体内的,但我以前见过类似的状况,我想与人当面谈谈后再确定是否能帮上忙。”
“也好,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她。”
三人即刻出发,走后林致桓问祁宁:“你认为这事有没有可能与祭魂术有关?”
“不是没可能”祁宁回他,“但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那么多,这次说不定是别的什么原因。此外,我还想问问陆前辈,如果这条路行不通,你会选择那个人说的另一条路吗?”
被他这一问,陆倚白有些晃神。片刻的沉默后,他答:“也许会选,但不会这么快。”
“人是师兄遇到的,怎么选,我和祁宁但听你的。”
陆倚白看向这两人,没有回话,而是从容地笑着向他们掬了一礼。他们也同样回礼,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