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中,除了孙老太,那三人都在看到这幅图样的瞬间,就几乎明白了这件事的起因。施净秋拿起桌上的砚台,里头的朱墨已经干了,她将其凑近鼻间细嗅,便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这朱墨中是掺了血的。
一见了此刻施净秋脸上的神情,殷殊连便出声问:“当真是祭魂术?”
施净秋放下砚台,颔首回应。
“你看过那本书了?”祁宁问他。
殷殊连点头说:“是,看了一些,正好有看到此术。”
“这书寻常人不易得,这术法也向来不为人所提,她是怎么知道的?”祁宁皱着眉发出了疑问。
“别想了,先去书柜上找找。”
听了施净秋的话,祁宁与殷殊连立刻动身在书柜前翻找了起来。没过太久,两人就在书柜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带了血迹的书。快速翻看后,他们果然在其中查到了有关祭魂术的记载,包括如何施术以及术法的作用。这本书所记载的,虽然比起他们家中的那本奇书来看,不算完整,但也足以引导人成功施展术法。
朱墨中混杂的血以及桌上发黑的图纹都能印证一点,那就是确实有人于此地成功施术。祭魂术需以施术者的血为墨,却不必是纯粹的血,与朱砂五五分混合最好,既能起效又不会使人因失血过多而昏迷。术成的标志,就是那原本应是血红的墨迹转变为黑色的灰烬。
血成灰,魂相连,术法成。
“这书从何而来?由何人所写?”
在看到这三人进屋后的一连串动作时,孙老太心里就已经暗中打起了鼓,直觉这间屋子里曾发生过极其不妙的事。但她所知有限,不敢轻言打断,直到施净秋主动向她询问起书的来历,她才开了口。
原来这书是从行卷的父亲家中带来的,据说她家祖上出过修士,那位老祖宗将自己得来的奇闻以及各路术法都写成了一本书。即使后来她父亲家中逐渐败落,这本书连同其余的诸多藏书都得以幸存,流传至今,被好好地摆放在了这间书房里。
“几位说的祭魂术,究竟是个什么?会害了行卷吗?”
稍作思索,施净秋就将祭魂术的作用告知了她。不知何时起,孙老太那张沟壑横生的面庞已被泪水浸湿,眼神无不哀戚地问:“她做这事是为何啊?她是想召来谁,又想做什么?”
“她召来了谁的魂魄,我想您该清楚了。至于她想做什么,我现下也无从断言。”施净秋看着她,似乎毫无动容,说话时语气如平常一般冷静。
从行卷的表现来看,她召来的魂魄正是属于她的亡母。可她究竟许下了什么愿望就无人知晓了,唯独能判断出的是,她的愿望尚未实现,否则她不该是如今这一身二魂的状态。倘若只是维持现状,不出意外,行卷的魂魄之力足以维系此术长达数十年。到时,她的魂魄尽献却仍未如愿,最终便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而其母的魂魄因此未入轮回,始终停留于她的肉身之中,日后恐怕也难有什么好下场。
若不能查明行卷施术时所许的愿望,替她达成心愿,那么这对母女将会迎来身魂俱亡的结局。
施净秋将此事最大的危害也说与了孙老太听,眼睁睁看着她的神情由哀恸转为灰败,了无生气。几不可察的一声叹息后,施净秋又对她说:“这件事仍有转机,我们来此就是为了帮行卷找到出路的。我们还需要您同我们说说那两人的事,好让我们一起弄明白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些话让孙老太有了些安慰与寄托。勉强振作后,她再一次郑重地请求施净秋等人施以援手,表示自己愿竭尽全力,只求能为这对母女换来一个好结果。
更深露重,念着老人家年事已高,又受了刺激,且此事一时也急不来,施净秋便让她先回去歇息,待明日有了破局的思路自会找她相助。孙老太领了好意,这就谢过后回自己屋去了。
送走人后,三人也离开了书房,重新上好锁,然后同去了一间客房相聚议事。
“我有个猜测。”
“你说。”
“听老人家说,这对母女相依为命,想必感情深厚。行卷做出此等自损之事,我猜她的愿望会是想再见母亲一面。这就能解释为何她召来了其母的亡魂,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因为这个愿望根本就是矛盾的。”
“想得还挺快的。”
听着祁宁与施净秋的对话,殷殊连也有所悟,出言说道:“我印象中施展祭魂术时可以许下不止一个心愿,这么说来,她是不是也有可能还求了别的事?”
“你说的没错。所以,为了避免因疏漏而横生枝节,我们最好是在了解了她所求的所有事情之后,再想个周全的法子替她一一实现。”施净秋回道。
“其实,想要搞明白行卷她到底想要什么,只要问过她本人不就行了?”祁宁又说。
“问题在于她现在除了会变换身份以外,言行看似正常,却会认为她的母亲只是失踪了。你若直言其母已逝,怎知她不会为此出现什么意外?”施净秋马上反问他。
殷殊连随即答道:“那我们就委婉些,多绕些圈子,从家中仆役、孙老太、行卷本人以及被其母魂魄操控时的行卷这几处入手,问清有关母女二人的身世,总能于细节中找到答案。我们来到此地是以寻人为名,那么借此多问些她们母女间的事,说是能更好地帮到她们,我想不管是何种状态下的行卷,应该都不会太过抗拒。”
“对!我赞成。”
祁宁立刻表了态,施净秋一想也觉得此法可行,算得上是稳妥之举,便也同意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孙老太配合着一起,捋清行卷与其母亲的过去,抽丝剥茧,推断出她当日施展祭魂术最有可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