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说,施净秋给附近山下的几户人家做了更简易的纸人偶,能帮忙驱赶鸟兽,搬运收割好的粮食。家中出了什么棘手之事,他们也能来找施净秋请她相助。为此那些人对她很是感激,愿意几家人一起为两人每年凑出可吃上一整年的粮食,偶尔也会给两人送来自家做的吃食。
至于肉类的食材,祁宁家没有圈养牲畜,自然也无法自足。而那几家人的家境也称不上殷实,只刚好能糊口罢了。收成好的年岁,他们才能攒出一些余粮,施净秋当然不会向他们索要肉食,最多收下几个土鸡蛋。
“所以你们会下山去买肉?每天都去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殷殊连之前的那些年过得封闭且压抑,此刻对祁宁说的这些家长里短渐渐着了迷,先前又见到了他家那些外头一般人家中见不到的稀奇玩意儿,就更想把他家里的各种生活习惯了解个清楚了。
“走一趟是有些费劲了,所以我们一般大半月甚至数月才外出一次,每次多买些回来存着就是。来,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推开柴房里的一扇偏门,里头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地上有一处入口。顺着入口下方的梯子下去,两人便到了地窖中。
“那又是什么?”
身处地窖中,冷得不大寻常,殷殊连都不禁微微发着抖,用手搓了搓手臂。地窖中央立着一个小石台,上头摆放着一块一看就不寻常的石头,或许这就是导致这间地窖如此寒冷的源头所在。
“饮雪石,听过吗?”
仔细回忆了下,殷殊连并未在记忆中找到有关此物的信息,便摇了头,祁宁这就开始和他讲解起饮雪石的作用和出处。施净秋在地窖里放这大小刚好的饮雪石,是为用它来冻肉,效果很是不错。
此地不宜久留,带殷殊连见识过他家存肉的法子后,祁宁就拉着人出了地窖。
殷殊连的心中还有许多问题,见祁宁待他几乎是有问必答,便逐渐大胆了起来,将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抛出,然后听他为自己一一作答。
午间饭前他用的那水里加的东西叫“来去无痕”,也是出自施净秋之手。她把带有去污之效的符文绘于符纸上,将其燃成灰混入水中,再用这水浸泡几味药草,最后晒干并研磨这些药草使其成末状,存于罐中,随取随用,制作一次往往可用上大半年。
“姨娘教会我做法后,便都是由我来做,她只管画符,往后就都交由你来吧。”
祁宁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完全抛给殷殊连去做,想着以后能有人帮他分担一些就行,可没想到殷殊连当场就应下了,教他以为自己是给人安排了什么好差事似的。
这样的结果,当然合他的心意,为此他看殷殊连也越发顺眼起来,心道这人可真是没白留下。
“还有一事,昨日是谁做的晚间的那顿饭,为何我人在屋中却没一直没醒?”
“你中午不也没醒嘛。”
“情况,不太一样。”
想也知道午时他肯定更疲倦些,而且那时吃的面是自己做的,祁宁有意放轻了动作,没把人吵醒。他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平时被他姨娘惯的,总爱挑人话里的一点毛病。
“因为姨娘故意不让你醒啊。”
“想让我多休息些?”
“想太多了。她只是,不想让人看见她做饭的独门秘方。”
“还有独门秘方?”
“有啊,我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她不大亲自下厨,下次再有机会你就能尝到了。”
他这话对比自己当时听见的两人的对话,总令殷殊连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纠结,想着等自己尝一次他姨娘的手艺就知道了。
转眼间天色又开始暗下去了,施净秋久未现身,祁宁便知她今晚是不打算用膳了,遂同殷殊连一起随便应付了下了事。
临睡前,祁宁带着新的伤药和温热的水敲响了殷殊连的房门。他本都宽衣躺在床上了,迷糊之间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按施净秋交代的给殷殊连换药,便猛地坐起,胡乱披上了外衣,一顿动作后去找人了。
恰好殷殊连也未入睡,他也在想着自己今日问了那么多,竟忘了问身上的伤日后要如何处理。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下祁宁是否睡了,他就先听到了祁宁来找他的敲门声。
一听到门外人的声音,殷殊连就立刻前去开了门,一见他带着的那些,顿时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呆呆地问他:“你是来给我换药的吗?”
“是啊,你都看出来了,快给我让路,别光开了门还堵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门只半开了一扇,自己又正好站在那,经他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碍着人进门了,殷殊连赶忙连人带门往旁边一让。
“辛苦你这时候还带着药来了,我自己来换吧。”
等祁宁进了屋把伤药这些往桌上一放,他便开了口。
“我倒是也想这样,可你背后也没生眼长手的,你要怎么处理背后的伤?”
见他答不上来,祁宁就没想继续和他多废话,直接向人下了指令让他好好配合自己换完药就行,自己还想快些回去睡觉的。
“如果一会儿你哪疼了,别叫出声,忍着,免得我被你吓到然后下手更狠了。”
这句故作恶狠狠的警告,也不知有什么值得令人高兴的,殷殊连竟是笑着应下的,祁宁只觉得此人真是奇怪,但懒得细想。
那些伤都恢复得很快,短短两日多就好了大半。祁宁嘴上虽那样说,但动起手时还是非常细心有分寸的,只偶尔无法避免地会让殷殊连感到一丝疼痛,不过这点痛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祁宁三下五除二就给人换好了药,东西也懒得收了就准备回房,让殷殊连暂时留着这些或是明日再处理都行。
“你左颈上的伤,可都还好吗?”
没了白日里整齐的穿戴,此时祁宁脖子上缠绕着的白布清晰地落在了殷殊连的眼里,难得两人现在又熟络了许多,他便想问问这道出自自己之手的伤。
“还行,这事我比你上心,再养几日就大好了。”
祁宁看起来是真困了,说完人就要走,殷殊连不敢耽搁,忙出言:“抱歉,我……”
然而祁宁只背对着人摆了摆手就飞快地溜出了门,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让人说完。他大概也能猜到殷殊连之后的话,听到了一声道歉就够了,多的话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意义,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可殷殊连却以为祁宁在为这伤恼他,不想听自己多说。他那原本雀跃着的心一下子又沉甸甸地落回了原处,整个人没了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精气神,闷闷不乐地埋头收拾桌台。
“说再多也确实没什么意思,往后我再好好补偿他好了。”
有了这种想法,殷殊连才勉强有所安慰,没再继续纠结,也跟着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