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春雨的乡野小路泥泞不堪,行人稍有大意便会身心相离,心在赶路,身却归了大地。
湿冷的雨水还在不停地下落,一位粗布灰衣的少年人虽身被蓑衣,头戴斗笠,但身负行囊多有不便,遂择近选了处庙宇暂时落脚,想着待雨过后再行赶路。
“剩下三四里的路,还要上山,现在山路肯定难走得很。这雨一时半会儿估计停不了,时辰也不算早了,反正没什么急事,我就干脆在这过夜好了。”
这躲雨的少年人自言自语着,虽然被雨耽误了归家,却不见焦急郁闷之色,反而有些怡然自得。在这破旧的庙宇中独自过夜,对他来说似乎不是什么糟糕的事,倒像是件意外的趣事。
环顾了一遍四周,趁着外头还亮着,他在庙中供奉神像的石台上找到了半截蜡烛,拿出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将其点上。随后他仰头观察了一下这久无人供奉的神像,只见其面貌斑驳模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仅能从别处的细节中猜出这尊神像为何方神仙。
若是记的不差,这位应是晋国境内百姓最爱供奉的用于求姻缘的神仙。此地周围十数里地人烟稀少,人都没了更别说求什么姻缘了,也就怪不得这庙会破败至此了。
这人没有拜神的习惯,看了一会儿后他只轻轻地说了句“叨扰了”,便开始四处查看有没有可供他用于过夜的草垫子一类的物什。这庙不算大,但因外面天色阴暗,又只有正门透进了光,庙内两侧都十分昏暗。
在神像两侧都翻找了一通后,他果然找到了两个破旧的垫子,应是当初用于拜神的跪垫。被丢弃在此不知多久了,这两个垫子看起来相貌不佳。他用两指捏着其中一个往鼻尖处凑近了些,做好准备后飞快地用鼻子吸了口气然后将其移开。站定了片刻,他觉得腹中似乎有些翻涌之意,于是松了两指,面无表情地走开,准备接着再翻找一番,碰一碰运气。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来到了唯一还没去过的神像的后方。此处被神像所挡,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刚多走了两步,他便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正想再向神像的正后方凑近些拿蜡烛照一照,就当头迎来了一把冷铁。
幸亏他反应及时躲开了这一击,又抬手将烛台充作武器挡下了对面的第二道攻击,而后飞速退回至放置行囊之处,捡起了他此行随身带着的剑。
随着剑出鞘,他将其对准了此前所去的神像左后方,并喝道:“什么人!”
话音落下片刻后,他便见一男子手持长剑从阴暗处走出。在光亮处,他总算能看清此人的面目。只见这人衣裳破烂脏污不堪,蓬头垢面,但掩在乱发后的眼睛却出亮得出奇,其中隐含着浓重的防备与森冷之意。
“这人不会是什么逃犯吧?”
他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出的却不是这句话。
“我只是路过,没什么恶意,你别紧张。”
对面的人打量了一下他,见他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人模样,便似乎放下了戒备,将剑尖一转收在了身后。
本以为两人算是能和平共处了,可怎料这人刚收完剑就说了句:“把你的剑放在地上,传给我。”
像是很久没开口说过话了,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滞涩。
这下就让人忍不得了,将防身的剑交给对方,无异于把半条命送出去。
“好,你接着。”
就在这形容可疑的男子以为对方真的要将剑交给自己时,那灰衣的少年人竟提剑向前,直攻他的面门而去。
剑确实是要传给他,只是方式并不如他所愿。
双方转眼就交上了手。剑刃相击的声响在外面连绵厚重的雨声中显得极为刺耳,只有在天上雷声大作时才会被掩盖住一些。
这雨竟越发的大了,庙顶开始有雨水从裂缝中渗下,将将落在神像上,顺流而下,竟教人以为是神像在落泪。
随着雨势渐长,两人的攻势也愈加密集且毫不留情。
过了这么多招后,灰衣人对敌方的剑术总算有了清楚的认知。这人出招虽又狠又快,但不得章法,大概是没有正经地学过一套剑法,全然仗着自己反应足够快。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人悟性竟出奇的好,只是和人对过了剑招就能学了个五六分像。
“练剑的好苗子,但比我还差些。”
灰衣人少年心性,在心中一面认可了对手的天赋,一面却不肯轻易服输,觉得自己不如他人。
在摸清了对方的真实情况,确认此人应该受过伤,且或许是许久未进食了,体力也有些不支后,他便生出了些别样的念头。
“看招!”
“九天揽月!”
原本一直在和自己无言过招的人突然开始念起了招式名,并且手上的剑招确实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让人捉摸不透,这人便心生警觉,绷紧了心思,时刻准备应付对方的招式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