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姜玉别自小就能感受到别人眼中的厌恶与鄙夷。

但柳如言，姜玉别从来没有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任何充满恶意的感情。

除了记忆里早就逝去的母亲，没有人这般珍视在意过他。

而侍女出身的母亲，也无法教姜玉别被伤害后使用反抗手段，母亲不允许他修魔。

但即使如此他也偷师修炼过，但不知为何他完全无法聚集起一点魔气。

即使是最普通的凡家魔族，努力努力也可以聚集起哪怕一丝丝的魔气。

他的兄弟姐妹说他是血脉不纯的杂种，以此欺辱他。

身上伤口不断，明明是城主之子，但却没有任何修为，父亲也因疑虑而对他冷眼相待。

长老们也连连称奇，说他这也是另一种万里无一的体质。

但跟万里无一的天才体质不一样，这是万里无一的修炼废物体质。

他无论是修魔还是修灵，都是废物一个。

被长老下定论时，兄弟姐妹的嗤笑，长老的叹息，父亲的厌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难道真的就如同他那位同父哥哥和城内那些长老所说，他就是个下/贱的杂种废物？

当时只有九岁的姜玉别刚刚丧母，他听到哥哥这话，即使浑身是伤也依旧强行让自己站起。

他狠狠瞪着比他高两头的哥哥，咬牙切齿道：“我不是杂种，我会比你们所有人都活得更好！”

他名义上的哥哥，拳头挥下时他也是一声不吭。

他自然是不信的，但就是无论如何拼尽全力都做不到。

母亲逝去一年后他逃出了那个地方，他要找到适合他的修炼方法。

本以为会是新的开始，结果却又是新的地狱。

他流浪了快四年，前三年他也经历了很多，还被人抓去当过娈宠，好在他很快就逃了出来。

但那些恶言恶语让他生了想拿石子毁容之意，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在脸上涂抹泥污遮挡。

他性格愈发阴郁孤僻，经常沉闷的三天两头不说话。后来一路流浪到风沙漫天的荒凉之处，他被那四人抓住，强迫他去乞讨。

他试着逃了许多次，但每次都会被附近那些早就跟四兄弟串通好的人带回，然后打一顿。

遇到柳如言的三天前，他被老二拿着棍子打瘸了腿，他倚靠在客栈，看着只有汤底的稀饭心下愤怒。

为何命运对他如此不公……

难道他就注定一辈子风雨漂泊无人可依，最后又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一辈子凄惨飘荡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凡人寿命不过短短数载，他已经出走四载。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发现，无论他如何挣扎也都不过是徒劳，不如早日接受命运的安排。

但凭什么！他不认！

“呜呜呜……”

走在黄沙路上时姜玉别听到一阵哭声，但他不想理。

他看了太多被打死后随意掩埋在黄沙之地的尸首，所以就算是有人死了他都不想多看一眼。

“娘亲……孩儿好想你，孩儿今日才讨到三个铜板，他们会打死我的。娘亲，孩儿马上就能跟您团聚了……”

姜玉别心下微动，他好像已经太久没体会到情感了，扭头他便看见，同伙抱着木碗靠着枯木守着那三枚铜板哭泣。

表面说是同伴，但他们这些乞丐其实都是竞争关系罢了。

毕竟要是在一个人身上讨到钱，那他们其他乞丐就很难再讨到钱了。

那位少年少了一只腿，而姜玉别只是瘸了一只腿。

姜玉别难得生气一股兮兮相惜之情，看着自己碗里的七个铜板，他拿出四个扔到了正在哭泣的少年的木碗里。

少年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后抬头，受宠若惊看着姜玉别，“小五……你……”

“你有这七个铜板，他们四个今晚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你了。”

姜玉别简单解释道。

“谢谢你……但你呢？”

事到如今居然还关心别人？姜玉别面无表情，没理他便一瘸一拐走了。

看着远处的黄土堆，听见那少年呢喃，他也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

姜玉别从身上拿出信物，这是一个用红绳编织的吊坠。

只是红绳有些脏了，破裂不堪，极小的青白色方形的薄牌上刻着凌霄花花纹。

他记得母亲轻抚他的脸，柔声说道：

『玉别，凌霄花有母亲爱子，也有历经艰难万苦在任何之地都昂首坚强成长之意。即使以后没有娘亲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娘亲不想你修魔，你要离开魔域，去往灵界找寻凌霄花所在之处，那便是你的最终归宿。』

『在哪里，会有人替娘继续爱你的……』

他一瘸一拐跑到土堆，木然看着手中的吊坠，然后挖坑把吊坠埋在了这处黄沙土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