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将晚,逐渐繁茂的树荫里藏着夏天的影子。
托马斯总是很忙,小布鲁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距离他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在家庭教师弗朗索瓦先生的悉心教导下,小布鲁斯差不多搞清楚了那天宴会上出现的人的身份,以及哥谭上流社会源远流长、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他背下了哥谭大部分豪门贵胄的家族树。
“妈妈,”男孩躺在草坪上晒太阳,“你的家族是什么样的?”
闻言,坐在一旁的玛莎停下了手中的书。
黯淡的树荫中,她的绿眼睛显得有些忧伤:“那也是你的家族,布鲁斯。”
“对不起……妈妈,我说错了。”
小布鲁斯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下扑到了母亲怀里,脸贴着她温暖的腹部。
“你只告诉过我,我们从前住在马萨诸塞的阿卡姆镇……”
“是啊,但那已经是快一个世纪前的事了,”玛莎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我像你一样在哥谭出生,在哥谭长大……只有我的母亲,你的祖母,曾经生活在那块土地上。”
“祖母?你从来没提过她,妈妈。”
“因为她在很久之前就离开我们了,连你的爸爸都没见过她。”
“哦……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叫伊丽莎白。”
说到这里,玛莎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事实上,我打算过几天就带你回阿卡姆宅邸看看。”
“……真的吗?!”
小布鲁斯精神一振。
“是的,毕竟五朔节就快到了——你知道这个节日吗?哥谭人不怎么庆祝它,但这是我们家族传统中的重要一环,有点像团聚日。”
四月三十日一早,潘尼沃斯亲自护送母子两人前往阿卡姆宅邸。他们还带了一些简单的行李,因为传统的做法是家人们要在老宅中共度五朔节前夕——即沃尔珀吉斯之夜,这个叫法有些不祥的味道,玛莎是悄悄告诉小布鲁斯的。
并且,在轿车行驶到一大半的时候,玛莎笑着告诉他:
“对了,你舅舅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我还有舅舅?!”
小布鲁斯又被震惊了。
“当然,我没提过他吗?他的名字是芬恩。”
“妈!完全没有!”他忍不住叫了起来,表示抗议。
“好吧,好吧,可能是我忘了告诉你……别担心,他很喜欢你。”
玛莎的安慰落在他心上,比羽毛还轻。小布鲁斯丝毫没想到他还有个血缘如此密切的亲人,仔细想想,托马斯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已经去世……他还以为玛莎也是如此,所以她才从来没提过这些。
——他真的开始紧张了。
和韦恩庄园类似,阿卡姆宅邸也坐落于哥谭人迹罕至的远郊。一路驶来,他们没有见到任何一座民居,只有从未得到开发的大片原始森林从窗外飞逝而过,宛如一片绵延起伏的绿色海洋。
轿车在离宅邸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
司机解释道:“这些天一直在下雨,前面的这条泥巴路都被泡烂了,汽车根本开不进去。”
“一小段路而已,我们走过去就好了。”
玛莎拉着小布鲁斯下车,潘尼沃斯跟在后面,帮他们拿行李。
他们手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的时候,玛莎又对他说起了悄悄话:
“我小时候经常走在这条烂泥巴路上。”
她笑着朝他眨眨眼,活泼得像个小女孩:“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糟糕?”
小布鲁斯忍不住笑了,同样悄声道:“的确很糟!”
“多让人怀念啊……我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回到这儿了。”
一边艰难地走着,玛莎还提起裙摆,跑到路边摘了一朵野花。
“看,是三色堇。”
她将仍沾着露水的花朵放在他掌心。
小布鲁斯低头看了看:“它像一只紫色的蝴蝶。”
“是啊,每年的这个时候,这些可爱的蝴蝶就飞得到处都是。”
这么说着,玛莎抬头看了一眼:
“好吧,让我们加快脚步——看见那个大烟囱了吗?我们就快到了。”
大约两分钟后,一幢体貌庞大,拥有复折式斜屋顶、高耸阁楼和巨大烟囱的灰色老屋出现在他们面前。它的山墙十分老旧,上面爬满了常春藤和地衣;低矮的屋檐下嵌着许多窗子,它们又厚又小,一片灰蒙蒙的,看起来有些肮脏。
屋子的正前方是一扇又高又窄的老橡木门,它被安放在爬满藤条的石墙里,乍一看角度有些怪异的歪斜,但久看又觉得十分端正,似乎没什么不妥;再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饱经风霜的门板下方有个极小的窥孔,矮得让人不明所以,因为那甚至不像是给孩子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