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整个山洞剧烈抖动，碎石滚落，潭水泛起涟漪，像煮沸的水一样逐渐加剧，在潭中掀起滔天巨浪——巨大身影从水中探出，它一声嘶吼，山洞震颤。

“怎么回事！？”

孟悠的声音适时响起，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却不可置信，幽幽道：“……兽首见血，封印破。”

楚锦鸾联想道那弟子手上血痕，和她身后的雕像，难道是撞在雕像上，恰好被獠牙划破了手？

一双巨大的黄金兽瞳在黑暗的半空亮起，众人顿觉毛骨悚然。那巨兽头颅有一人高，有隐隐龙形；身躯庞大，似合抱之树般粗大；它身布漆黑鳞片，下有四只龙爪。

谭风音量极小，恐惊黑蛟：“麻烦了。是条蛟。”

黑蛟被火光吸引，兽瞳紧紧盯着举着火把的人。

“把火把慢慢放下，逐渐后退，动作慢一些。”宁盛光声音虽轻但不容置喙。

黑蛟被铁链锁着，仅能探出半个身子。铁链击打水面，啪啪作响。

施杨双腿打着颤，就差抱上师姐大腿，女人拧了施杨一把，小声骂道：“看你的废物样子！”

不是说空山秘境内最强大的妖兽也才金丹前期吗？这黑蛟绝对不止了！

众人纷纷后退，远离寒潭，偏偏有人直直飞奔过去。

宁盛光低喝：“怎么回事！！”

那人一头撞在另一座雕像上，身体倒下，软塌塌地堆在地上，只剩人皮，一颗黑色的珠子哒哒滚落在地。

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那人的同门更是惊惧不已。楚锦鸾瞳孔一缩，哪怕没有那熟悉的黑色珠子，所有人都能看出不对来，那个人应该早就不是她自己了！

妖兽雕像快速吸收鲜血，双眼亮起。

山洞随之摇晃，比第一波震动还要剧烈。

众人没空再管那突发异常的修士，束缚着黑蛟的铁链寸寸崩断，黑蛟就快突破封印了。

黑色珠子在震颤的地面上不停滚动，在突然间炸开，大量黑气从中飘出。

谭风大惊：“是魔气！”

爆炸释放出强烈魔气。黑蛟受魔气刺激，更加狂躁，蛟尾不停拍打水面，掀起巨浪。

山洞也在剧烈摇晃，穹顶上巨大石块纷纷滚落。

“这里要塌了！！”

有人联合起来施法轰击巨石，却徒劳无功，“路都被堵死了，出不去！”

“去深处！洞窟深处还有路！”谭风焦急喝道。

蛟首猛然俯冲下来，竖长锐利的瞳孔凝视着众人。

一道剑气斩向黑蛟，宁盛光站了出来，“你们快走！”鳞片坚硬如铁，黑蛟毫发无损，被宁盛光吸引了注意力，视线锁住宁盛光。

蒙圳拔刀挥出，分散开黑蛟注意，打断宁盛光讲说出口的话：“你出了事，我对盟主不好交代。”

谭风趁机远去，不少人紧紧相随。

怕李继也跟着留下，宁盛光忙对她道：“李姐姐，你带大家走。”

李继没有多说，运转步法随谭风而去。

程鸢挥剑加入两人：“能拖住一刻是一刻，我修为高，理应留下。”

她们的身后站着她们的同门，她们与黑蛟多周旋一刻，同门逃生的机会就多一分。

三人手持火把轮流分散黑蛟注意，为众人拖延时间。

三人闪避间，不知为何黑蛟陡然暴起，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最近的宁盛光。

面对阵阵腥风，宁盛光无望躲开，她将剑竖起，直指蛟首。心中酸涩，自己怕是要丧命这野兽口中了，只盼她的死能为另两位博得一线生机。

长剑将刺向黑蛟嘴中，她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飞了出去。

程鸢推开宁盛光，自己已是闪躲不及，被黑蛟一口咬住大腿，吊在半空又像折翼之鸟般狠狠掼向地面。她砸在地上，喷出一口血来，腿以诡异的姿势搭在身侧，大腿一圈齐齐渗出鲜血，将黑袍染得更黑。

黑蛟甩下程鸢又狂啸着向人群冲来，人群四散奔逃，而楚锦鸾只看见了一个人。

林青青。

她心脏狂跳，感觉一股股的血液直冲头颅。她本不该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什么感情，却在此刻感受到无边的绝望。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楚锦鸾的意识被拉回遥远的过去，进入那梦中的记忆。

“时间法术是禁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有人情绪激动，在她耳边大喊，像极了林青青的声音。

“不这样做，我如何大仇得报。”心中痛苦郁结着，这种感觉分外古怪，她苦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楚锦鸾的意识还留在回忆里，她眼神涣散望向茫茫虚空，嘴唇不自觉翕张，法诀随心而动，全身灵力倾泻，楚锦鸾的左眼冒出灼灼青光。

术成。

石窟被光芒照亮，凡青光所及之处，袭来的黑蛟与掉落的碎石，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很慢，时间被无限拉长。

震惊过后，宁盛光与程鸢率先反应过来，冲着人群大喝：“跑！”

李继留在人群末尾大喊“不要慌张！跟紧队伍！”

谭风跑在最前面，她感受着风的方向，为众人引路。

林青青劫后余生，却不愿远去，她望向楚锦鸾，几欲落泪，她想带表姐一起走。

楚锦鸾左眼留下汩汩鲜血，剧痛让她的心跳都停滞一瞬，她强撑着对凝云宫另两人喊道：“带她走！！”

两人记着师尊嘱托，在原地犹豫不决，楚锦鸾惨白着一张脸，态度坚决：“这是少宫主的命令。”

两人眼中也泛起泪花，急忙拉起林青青，跟随众人向洞窟深处跑去。

程鸢唯恐另两人不离去，她用臂肘支撑起上半身，“我走不得，你们先走，若是能找人来救，我们说不定还有救。”随着嘴唇一张一合，鲜血从嘴角流出。

程鸢重伤，还拖着一条断腿，走不出去，而楚锦鸾维持着法术动弹不得。

宁盛光郑重点头，与蒙圳飞身远去。

看着凝云宫几人远去，楚锦鸾表情异常平静，她或许就要死在这昏暗石窟了。

她甚至有时间在心里调侃起程鸢“小瘸子走不动路了”，想着，嘴角情不自禁勾起，她无论怎么笑都像在讥讽，此刻也不例外。

直到看不清人影，楚锦鸾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光芒消散，时间恢复流动，黑蛟俯冲下来，巨石极速落下。

程鸢撑着一条腿飞身扑向楚锦鸾，两个人借势在地上翻滚作一团，黑蛟一头撞在石壁上，被巨石砸中。

程鸢撑在地上，查看楚锦鸾的情况，却发现她已经失去意识，唯有左眼不停渗出血来。

继而山石滚落、洞窟塌陷，程鸢在最后一刻将楚锦鸾护在怀里，被落石砸中，不省人事。

顷刻间石窟就坍塌成一片废墟。

两人与黑蛟被密匝匝山石压住，留在了死寂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