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左肃政台官署。
此刻时杲坐在上首位,仔细翻看着从地方贡院调来的卷册。
“聂大人问了那伍蠡的授课夫子了?”时杲翻看了一部分卷轴,随后便收了起来。身为龙子凤孙,虽不必同普通百姓一样寒窗苦读以挣取功名,但元帝对两个儿子要求都极为严格,是以时杲从开蒙起即随士林大家,曾经顺帝还打趣让他去隐姓埋名参加一次科举,以此检验自己学问如何。
时杲对此自是不怕的,若不是后来太傅一再劝阻,说不定他真会如大哥所言去试上一试。
如今虽已入朝多年,平日里边地京城两处奔波,于学问治道上有所疏漏,饶是如此,也能看出这案上的文章空有华丽之辞藻,而无确切可行之法,华而不实,因胸无点墨而以堆砌辞藻凸显自身才华。
远算不得上品。
聂涟回道:“回王爷,昨日一到京便已审过,据此人所说,伍蠡性张扬,自视甚高,在地方官学因不满夫子对其文章的批评,遂离了书院回府自行温书,此人便是伍府为其专程请来的先生,平日里负责指点伍蠡文章词作。”
这个孟栾倒是清楚,昨日淳亲王亲点她跟随刘尚书协助左肃政台调查本案,在今日来之前已了解过这个先生的由来。伍家行商,到伍父这一代已积累了巨量财富,算是一方巨贾,只是士农工商,大燕重农抑商,商虽能逐利,却是社会底层。家中仅有伍蠡一个独子,见他读书能取得些成绩,对其期望颇高,一心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一举高中,从此一改商户身份进入士籍,伍家也能跟着改头换面,踏入世家之列。
这个先生就是伍家精心为其挑选后聘请的,只是.....似乎收效甚微。
“伍蠡为人倨傲,性喜追捧,且固执己见,轻易不会改变,”聂涟继续道,“对于家中请的这个先生算不得恭敬,评介之语也是基本不听,是以后来此人逐渐放弃指点,大多情况下都是就坡下驴,童试和乡试伍蠡皆是以末后几名进入,这才有了今次会试之情景。”
“本次会试其策论卷文呢?”时杲问道。
伍蠡此前的文章他已大概看过,文采词赋皆算不上出众,若是此等文章都能登上二甲,那此次会试进士科那几个考官也可以收拾包袱准备走人了。
“礼部尚在核验中,此前已派人传话,今日下值前应当能送至左肃政台。”聂涟答道。
科举虽乃前朝提出施行,但制度的完善规整却是在燕朝完成的。前朝时士子为博得声名,常拿着自己的词作遍访名士,若能从中获得些只言片语的赞赏,便会大肆渲染,以图在科举前闻名京师,便于主考官在阅卷时对自己另眼相待,从一众学子中迅速脱颖而出。
此举由来已久,早已成了科举场外默认的成规,甚至有老师借托自己的关系,在考试前带着学生挨个登门拜访的,便是为了能在主考官面前混个脸熟,最好能记住名字,这样在阅卷时也能轻松将学生辨出,利于出仕。
高祖承前制,继续施行科举,这一习俗自然也延续了下来,只是未曾想却出了岔子。
却说当时的中书令乃文赋大家曾辙,曾辙有一弟子欧阳巩,当年要参加科举会试,为避嫌疑,曾辙主动谢绝了会试监临一职,只是……他虽未曾参与考试的筹备,却在会试前带着自己学生及其文章将京城内富有名望者皆访了个遍,以致当年主考官对其笔墨字迹了然于胸,在评卷时见着辞赋文采惊艳且字迹与其相似者,大笔一挥,便将其定为了一甲前三名。
谁知会试揭榜当日,结果出来后众人却是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