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疼到如此地步么?
黎念只觉头皮发麻,眼底的痛蔓延扩散到整个头颅,头几乎快要裂开,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一把长剑正抵在上面,欲一击刺破。
那医者说得果然没错,的确不好忍受。
忽地,她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猛地亮起,却好像模模糊糊的,又暗了下去,下一瞬,她便没了知觉。
看着落在自己怀中的黎念,谢殷轻轻叹息,希望她睡一觉会没那么疼。
只怕是自己再不敲晕她,她也要疼得晕厥过去了。
谢殷坐在黎念身后,黎念背对着他倒在他怀中,满头的青丝搭在他腿间,夹杂着白色纱布,他低头望去,见她眉头依旧皱着。
情不自禁地,他抬手,指尖落在黎念的眉心处,一点、一点地抚平她的眉头。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谢殷微微弯腰,手臂绕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让她安稳躺在床榻上。
黎念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回到了儿时。
还是六七岁时,她误闯入了魂忌岭禁地。
禁地内禁锢着不屈不死的怨魂,虽被法诀封印着,但还是幻化出幽灵形态,吓得她在禁地中迷了路,找不着出口,还摔了满身伤。
于是在那里,她第一次遇见白泽兽。
白泽兽那时,亦是只幼崽,它浑身白毛,却沾了血迹,脚上不知为何被铁链绊住,动弹不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却依旧竖起尾巴,保持戒备。
绛紫色瞳孔中,虽盛着泪光,但满是提防,看起来更为可怜,像一只倔强的可怜小狗,黎念便帮它解开了铁链,将它抱在怀中。
它受了伤,失血过多,在她怀中瑟瑟发抖,黎念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将它抱得更紧,用微弱的法术为它止血。
白泽兽竖起毛发,爪子不断踩着她的怀抱,直到发现她没有恶意,才渐渐平静下来。
于是偌大的禁地里,她抱着白泽兽,一人一兽,熬了几天几夜,她昏厥过去时,才等来了父亲与兄长。
还是听父亲说,他们到时,自己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怀中的白泽兽却半阖着眼,舔舐着她手臂上的伤口。
自那时起,黎念便一直将白泽兽带在身边。
白泽,乃上古神兽,是祥瑞之兆,能吐人言,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实属难得,更别提驯服了。
而黎念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走了一趟鬼门关,九死一生,从禁地中留住一命,又得到了白泽的信任,两件幸事,惹得魂忌岭与天界众人羡煞。
她至今仍记得白泽通言的那日。
白泽兽极有灵性,过了十岁便会懂人语,通人言,她满怀期待地等了那日许久,想着会是一个充满少年意气的嗓音,还是一个磁性低沉的嗓音,却迟迟未听见白泽兽说话。
她失望了许久,直到百岁生辰外出游玩那日,她被天界的璎珞星官欺负,她的流火不由分说地朝着黎念落下来,却被白泽抵挡回去。
白泽抖落身上的火星子,绛紫色的瞳孔里泛着冷光,下颌的白毛随浮光流动,低低道了一句:“滚,”
那声音,就像是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大哥哥,带着几分成熟稳重,又露出几分煞气。
那时她第一次见白泽兽说话,亦是第一次见白泽兽发怒,她的喜悦大于被欺负的难过,一脸兴奋地趴在白泽兽身上,“小白,你会说话啦?”
后来她才知道,白泽并非不会说话,而是少言寡语,自那之后,除了偶尔“坐稳了”、“殿下开心就好”这样的话,就是“嗯”、“好”、“哦”,实在高冷。
但她上堕仙台时,白泽说了许多话,可她都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她还沉浸在扶霖卿那双熟悉的眸子中,隔着很远,她与他遥遥相望,却只看见他眼里的冷漠。
一时觉得嘲讽,眼睛刺痛,随即而来便是断根钉,浑身刺痛,就像方才热敷草药一般。
啊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了。
黎念缓缓睁开双眼,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方才眼上的疼痛已经散去,此时还带着余温,反而极为舒服。
她解开眼上的纱布,发现竟能看见些东西了,眼前一片暗红,是床上悬着的房梁,只是过于模糊,看不清上面的花纹。
不愧是重京的医者,见效如此之快。
黎念微微侧头,一张脸却怼到了自己面前,她眯了眯眼,看出个轮廓来,发现是谢殷。
他好像睡着了,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他怎么就在这睡着了?是在守着她么?
黎念心下微动,有些欣慰,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掌心上好像覆盖着什么,她朝下看去,模糊的视线之中,可以看出两手交叠。
她亦感受到掌心的温度。
他......在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