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的答复显然并不合某些人那颗喜好曲折离奇的心意。” 徐庶在一旁适时地补刀,与诸葛亮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充满揶揄的眼神。
窗外,夜风拂过庭院,枝叶轻响。诸葛均已将写好的回信仔细折叠,落款封泥。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铜壶滴漏,时辰已然不早,便起身,规规矩矩地向兄长和徐庶行了一礼:“兄长,徐军师,时辰已晚,均先行告退,二位也请早些歇息。”
“去吧。” 诸葛亮微微颔首。
诸葛均又转向我,颔首致意,这才转身走向门口。他步履轻捷,行至门边时,还不忘顺手将木门轻轻合拢。
我起身,给那两位不知疲倦、此刻又已取来大幅荆州舆图摊开在宽大桌案上,开始低声推演战局的军师续上了茶水。
自己也倒了一盏,捧在手中,然后扯过一席蒲团,凑近那幅描绘着山川城池的舆图边缘坐了下来。温热的茶香混着空气中淡淡的松墨气息,氤氲升腾,勾得人眼皮直犯沉。
“......两方主力于江陵城下相持,我军正可屯驻后方,以逸待劳,静观其变,待其两疲,再寻良机。” 诸葛亮修长的手指划过舆图上江陵城的位置,羽扇轻摇,声音沉稳,“若依晴儿书简中所言,周瑜将在后续的攻城激战中身中箭失......亮以为,此或可成为破局之关键契机。”
他话锋微顿,目光从舆图上抬起,眉宇间凝聚起思虑,“只是书中措辞颇为模糊,语焉不详。更有一点,这至关重要的江陵城,其最终归属,书中为何未明确标注?”
涌上的倦意被这番问话登时一扫而净,我看着面前面容沉凝,眼神专注的两人,那神色仿佛在解一道复杂的棋局,而非在触碰足以颠覆认知的未来轨迹。若非他们眼睑下那无法掩饰的淡淡青黑,无声诉说着连日来殚精竭虑的辛劳,此情此景,倒真如寻常推演一般。
“我不知道。”我带着些心虚抿了口茶。
虽说往日我也偶尔“泄露天机”,但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堂而皇之地商讨“历史走向”。这气氛莫名带着一种荒谬的紧张感......同时,心底深处,又隐隐有种深埋已久的隐秘被卸下的、奇异的松快。
“……那周瑜何时中箭?”徐庶紧接着追问。
“这个,”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迎上他的视线,“我也不知道。”
“这真不能怪我,”我讪笑一声,试图找补,“历朝历代更迭纷繁如烟云,史册浩如烟海,谁会、谁又能记得那么清楚明白?”
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眼前两人的目光分明在无声地陈述着一个事实:换做是他们,定会记住。
我索性破罐破摔,“脑袋里能想起来的,无论真假虚实,觉得可能与当下相关的,都已写在书里了。两位......自行甄辨吧!” 我将选择权抛了回去。
“周瑜中箭不会也是你凭空臆测的吧?”
“......”我一跃而起,带着被质疑的些许气恼,“这我能瞎写么?!若此事有假,我......” 我指着舆图上江陵的位置,“我就亲自去江陵城墙上,替周都督补上那一箭!” 话虽说得硬气,耳根却微微发热。
“亮信晴儿所说。” 诸葛亮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抬手,掌心带着温热的力量轻轻按在我肩上,将我带回座位,“是亮思虑不周。晴儿所处之地,与此间相隔千载之久,纵览古今,便是煌煌史册之中亦难免疏漏谬误,亮岂能强求万全?”
“昔日在水镜山庄之时,亮记得你曾言道‘天命难违’。如今你却将其所知写下,交付于我二人......是否意味着,在你看来,书中所写之轨迹,亦有回寰之余地?”
我定了定神,理清思绪,顺着诸葛亮递来的话接了下去,“书中所写,是我所了解的历史轨迹。但这里,当由你们来执笔书写。”
我转向徐庶,语气带着信任,“我也相信师父,有没有我写的这册书,都能攻克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