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40
“西里斯。”阿德刺斯忒亚坐在霍格沃茨的一处角落里。她散着头发,绿眼睛亮晶晶,却又好像含着点水光。
她哭了。
西里斯意识到,蹲下身,他递给阿德刺斯忒亚一块手帕,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擦擦眼泪。”
她接过,却并没有擦眼泪,而是用力抠掉指甲上绿色的指甲油。
“我不喜欢你。”阿德刺斯忒亚把手帕丢给西里斯,缓缓站起,“布莱克,我讨厌你。”
西里斯怔怔站在原地,但很快,他的视角变化了,阿德刺斯忒亚狠狠踩在他的手指上,笑意不达眼底,语气不屑,“和你的小情人说拜拜吧。”
“阿德刺斯忒亚!——”
西里斯猛地喊出来,惊醒,他睁开眼,眼前是月光照入的天花板。
这是阿德刺斯忒亚失踪的第六年。
西里斯曾无数次梦见阿德刺斯忒亚,他的痛苦在时间中钝化,西里斯逐渐习惯,把它当成身体的一部分。1
西里斯还记得那个混乱的车站,阿德刺斯忒亚就那么消失在他眼前。沃尔布加指挥克利切把他带回家,他拼命挣扎,逃脱克利切的禁锢,手指疯狂地扒动阿德刺斯忒亚曾站的那块地砖,渴望在那之下有阿德刺斯忒亚的身影。
什么也没有。
这是他本该知道的事。
奥赖恩面色铁青,气恼西里斯的行为,他一把拽过失魂落魄的西里斯,幻影移形到格里莫广场12号。
幻影移形使西里斯恶心欲吐,但他不想在奥赖恩和沃尔布加面前表现出脆弱。他忍住呕吐的欲望,瞪向奥赖恩。
奥赖恩冷笑几声,“看来我和你母亲还是对你太宽容了。”
沃尔布加带着雷古勒斯,不知何时到了家,闻言气恼道,“你根本不配姓布莱克!”她又尖又长的手指指着西里斯,黑色的甲油只让西里斯觉得压抑。
“我难道愿意姓布莱克吗!”西里斯不屑地瞥过二人。他看到雷古勒斯紧张的神情,眼神祈求,但他又想到阿德刺斯忒亚——那么可怜,那么无辜。
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痛,像坏了的收音机,只能听见频道里传来的雪花声沙沙,再感受不到其他。
奥赖恩气得嘴都在抖,他不停来回踱步,重复着“孽子”“耻辱”“败类”诸如此类的话语。但西里斯不会对此伤心,从小到大,他早已听过无数遍。
沃尔布加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他,最后,她涂得鲜艳的嘴唇一张一合,“好,西里斯,那你走吧。现在,离开这个家,我只有雷古勒斯一个孩子。”
“妈妈!”雷古勒斯焦急劝解,“西里斯他只是气话,他——”
“雷尔,你不用为他开脱。你问问他,他有把我们当作家人吗?”沃尔布加拒绝听雷古勒斯的话,她的视线始终在西里斯身上——她曾经最骄傲的长子。
“西里斯,为什么还不走?”沃尔布加转身,离开了混乱。
奥赖恩走到西里斯身边,“如你所愿,西里斯。”
最后,客厅内只剩下兄弟二人。
雷古勒斯完全被吓傻了,他眼神呆滞,愣愣抬头问西里斯,“妈妈只是生气了,是吧?她很快会好的……”他的视线紧紧追随西里斯,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要想了。”西里斯毫不留情打断雷古勒斯的幻想,“雷古勒斯,你不要再当傻瓜了,不要为了让妈妈开心去做那些事了。你会死的。”
雷古勒斯面色一白,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他的行李不多,而且暑假回家带的箱子还没有拆开。不过多时,西里斯就整理完毕。
他最后凝视一眼墙上的族谱,明白他的名字在今天以后也会变成焦黄。或许他应该高兴,毕竟他厌恶这个家。但西里斯的心只是一台破了的收音机,收不到信号,重复着沙沙的雪花声。
克利切“砰”地一声,迅速合上门,生怕西里斯反悔。但它显然多虑,西里斯根本没有回头再看这里一眼,他义无反顾,向前走去。
乘骑士公交到戈德里克山谷,他轻车熟路来到詹姆家前。
即将按下门铃时,西里斯罢工的大脑终于迟钝地开始工作。
心一面紧张得七上八下,一面却还沉浸在悲伤和不可置信中。
阿德刺斯忒亚不同寻常的神色、沃尔布加的不屑、奥赖恩的冷漠、雷古勒斯的祈求……全都乱糟糟地堆在西里斯脑中,詹姆的父母会怎么看待他?他们就像詹姆一样接受他吗?阿尔法德舅舅知道他离开会怎么样?安多米达呢?
……
西里斯迟迟没有按下门铃。燥热的夏天,他出了满头的汗,贴着他的皮肤,缓缓下滑。
“西里斯?!”门突地被打开,詹姆惊讶叫道。旋即他兴奋地向屋内招呼,“爸爸妈妈!西里斯来了!”
西里斯呆呆的,他觉得心好像被抚慰了一些,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不想被他们发现。
詹姆的父母笑吟吟迎出来,自然而然接过西里斯手上的行李,就像对待他们的另一个孩子一样。
詹姆兴冲冲地为西里斯收拾出房间——金红色,温暖热烈的格兰芬多风格。
“这里就是你家!”詹姆笑嘻嘻地说。
这里,就是他的家。
不再是那个阴冷的老宅了,不再用穿过缀满家养小精灵头颅的长廊了,不必被祖先讥讽的画像指指点点了,不必被视为异类了……
这里,就是他的家。
西里斯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想到阿德刺斯忒亚,他在幸福,可阿德刺斯忒亚呢?下落不明,她那么可怜,那么倔强。他忧心她的处境,却无法克制地对自己的环境感到满足,他痛苦又愧疚——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快乐。
雷古勒斯,还有雷古勒斯,他的弟弟。他太懂事,太天真,西里斯担心他会加入食死徒,然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