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桥上被风吹起的长刘海,映着月光的润亮唇瓣,还是在岸边婆娑树影爬上白皙肌肤,倒影月色的水面落入眼底,都让邡昇宇不自觉出神。
所以,邡昇宇自觉古怪地跟着人回了人家的家洗澡。
回想多次,他依然觉得当时跟人家回家的自己奇怪。
通知关星和养父出车祸的电话是邡昇宇接的。
关星和没有手机,响的是座机,当时邡昇宇没想接的,但铃声播到第三小节,他觉得这曲子编排奇怪,就接了电话。
他把这事告诉关星和的时候,关星和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在原地踌躇好一会儿才拿着各种材料和钱往出跑。
关星和一边在各种机关、机构办理入院治疗、保险、赔偿、责任认定等手续,跟工作单位方、保险公司方等各方商量各种事宜,一边也没忘了被自己带回家的邡昇宇。
但是,关星和往家里打了两天电话之后,就没人接了,他担心到还回家看去了,结果邡昇宇什么都没有留下,也什么都没有拿走,本来关星和知道他囊中羞涩,跟他说可以随便拿柜子里的钱,这下,关星和只能惦记着他了,不过也没有持续多久,在关星和缺少睡眠的第五天,他脑子已经没有空间装下邡昇宇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了。
邡昇宇觉得关星和慷慨到了奇特的地步,给予他这个陌生人的信任也多到了怪异的地步。
他离开关星和家的时候,甚至仍觉得关星和是他自己的幻觉。
直到他走到路口,准备拐弯的时候,回头看到了关星和带他回家那晚,因为翻墙进家里而不小心踩倒的铁丝网鞋架,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邡昇宇回了学校,住到了搬离限期的最后一天,因为学期要结束了,退回的钱和他剩下的钱用来交学校住宿费也没什么性价比,不如找个工作住公司去,还能给他自己找到一个好的作曲环境。
他辗转几日,得到了一个舞室编曲师职位的应聘机会。他在那里认识了许友沛,不知道许友沛怎么先认识他的,但他听到许友沛在主理人面前帮他说好话。
一天后,他上岗了,或许都是许友沛的功劳吧,他也无所谓是不是靠自己能力得的工作,因为他现在走投无路,而且在这里工作好处很多,首先是工作内容不多,其次就是舞室还有个公共工作室供他使用,只有他一个编曲师,就是基本上只他用,在跟主理人商量之后,他不仅能住里面,也能在空闲时间作曲,只是少了点工资。
邡昇宇一旦开始作曲就会想起关星和,他没完全记住关星和的脸,可能是对方的脸不是被月光削去棱角,就是被树影遮蔽细节,只剩下那晚在桥上及岸边场景里的他在邡昇宇脑海里挥之不去。
关星和成了邡昇宇的“缪斯”。
所以,邡昇宇回去寻找关星和希望获得更多。
他凭借记忆回到了关星和家门口,等待关星和。
因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当初放在工作室没带在身边也被卷走了,离开舞室工作室的他只能用纸笔写东西。他就蹲在墙边,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等关星和回家。
等到了第三天,关星和才带着满脸倦容回家。
邡昇宇看到关星和憔悴的面容,知道对方这些日子不好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去安慰,还是关星和先开口的,让他进家里去的。
后来的很多天里,邡昇宇跟着关星和去医院、回家,像只开启了自动跟随的电子宠物,不用照顾,不会说话,唯一像人的点是偶尔会抬眼盯着关星和。
将近一年之后,关星和的养父出院,他们才脱离了主人和跟宠的身份,逐渐有了类似朋友的交流。
在邡昇宇心里,关星和是救了他的人,因为遇见了关星和,才没有在恶臭河水里销声匿迹,没有曝尸街头,才得到了机会,得到了新的灵感,才有了改善他困难处境,并帮他真正步入这一行的那首关于命运的歌。
而在邡昇宇认知不到的那一处,关星和早成了无法分别的人。
邡昇宇坐在工作室里,刺眼的光线照亮他带着疲惫的脸。
他播放着歌曲,在觉得需要修改的地方停下来,进行反复修改。
这样的步骤进行了好几次,却越改越不满意。他换了方法,开始叠加音轨,以及增加新的音效,又反复地听,反复地删除,还是不满意,干脆就把进度倒回了原点。
他烦躁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打开收藏的电子书,开始读书找灵感。
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自己收藏的诗歌,收集的这一部分诗歌比较悲伤,符合这次的歌曲主题。
太悲伤了,有点过度,他越看,心情越是低落。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刚才在关星和家里发生的事。
他不经同意解开人家衣服是他的错,但关星和防他像是防流氓,他在关星和的心里是这种形象吗?不应该呀,虽然脾气不好,没什么礼貌,但……好吧,他也没什么优点。
感觉自己离关星和很远,自己对关星和来说是什么身份呢?邡昇宇想不到,他好像对其他人跟自己不一样,又好像也没区别,他温柔体贴,在谁眼里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