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知道他猜到什么心里难过，那掌心扬起贴着他的脸，拇指慢慢摩挲着：“好孩子，咱不哭。”

周绪眼泪因为这句决堤般淌下来，声音哽咽地问：“这么不想养我，为什么要生我？”

外婆没有叹气，她说：“那是他们的错。”

门外，骆衍靠着墙，白皙的脖颈微微垂着，目光落在地面上。

破旧却又温馨的家具，将空气中的默然拉得悠长。

周绪哭累了，两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饭桌上抱着碗喝了好几碗鸡汤。

吃完饭，骆衍穿好外套，准备送蔺祁之回家。

出门的时候，对面门没关，外婆正好看见。

她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作为长辈问了句：“这么晚了去哪啊？”

骆衍如实答：“送他回去。”

现在不比夏天，入了秋后的夜温度降了许多。外婆显然不赞成：“床那么大，让他在这睡一晚，别折腾了。”

骆衍还没说出个一二三不让蔺祁之在这睡的理由，蔺祁之已经嗓音温沉地道了谢说麻烦了真不好意思，转身回到房间。

骆衍不是不想留蔺祁之。

只是条件简陋，连穿得衣服都没有。

骆衍思考几秒，问：“要不还是回去？”

蔺祁之垂着眼，安静地和他对视片刻：“真的要赶我走么，男朋友？”

听到这个称呼，骆衍原本的执着少了大半，态度都软了下来：“……没赶你。”

顿了顿，他说：“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骆衍自顾自说着，话里话外是亏欠。

视线中，坐在沙发上的蔺祁之忽然张开双臂，是个拥抱的姿势。

男生半抬着眼，暖黄灯光印在眼底，漆黑的眼眸缀上一抹光亮，透着平时少见的倦懒。

骆衍一怔，下意识看向门口。

木质门关得严严实实。

骆衍扫了眼收回视线，在原地纠结了会儿，最后欲望战胜一切，他走过去，还没触碰到脸先红了。

那是一个面对面跨坐的姿势，骆衍头次被人完全抱着怀里。

对方的温度随即缠上来，还有淡淡让人心安的香味。

距离很近，蔺祁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沉：“有你就够了。”

骆衍下巴磕在蔺祁之肩膀上，轻轻慢慢地呼吸着，他“嗯”了声说：“没有的东西，以后也会有的。”

他以后会努力挣钱，让蔺祁之过上好生活。

以前从不渴求的东西，成了目标。

他好像有了继续往前走的动力。

听出骆衍语气里的低落，蔺祁之淡笑着逗他：“怎么，未来要包养我？”

骆衍脑袋低下去，另只手垫在脸下，侧头笑了笑：“你愿意吗？”

“当然。”

未来是个很遥远的词，骆衍经历过太多离别，于是不合时宜地问了句：“我们会在一起多长时间？”

“很久。”

“很久是多久？”

“一辈子。”

“永远。”

初见蔺祁之的那天，是个雷雨夜，所有光影在眼前模糊，向后退去，从骆衍的世界短暂滑过。

似乎什么都记不清。

街道、路灯落在雨里的光点以及数不清的路人。

只有一幕重复不断地在眼前播放。

男生伸手搂回失神的他，身上似乎也漫着和现今相似的味道。

瞬间席卷了他的感官。

时常出现在梦里的男生，终于来到他身边，笑着说我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