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许青山感觉到人进门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说的话似随口一问:“超凡,来找老师是有急事?”
李超凡来之前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此刻却不知道从哪而开始讲。
停了有半秒,他紧着拳头道:“老师,关于昨天考试的事,我有话要说。”
许青山手一顿,等着男生娓娓道来。
“丢给顾漾纸条的人,是我。”
这句话仿佛花光了男生生平所有勇气,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坐在对面的人。
门外,顾漾和陆霄支着耳朵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错过任何关键内容。
屋内响起许青山的声音,他说了几句开导的话,男生纠结着道明真相。
李超凡妈妈得了癌症,医院检查报告出来告知已经是晚期,他一时鬼迷心窍想哪个好成绩让妈妈开心,情急之下给顾漾传了纸条。
得知背后是这样一段悲惨的经历后顾漾承认自己有所触动,但偷鸡摸狗换来成绩的做法她并不认同。
“你这样做是情有可原,但是靠作弊得到的成绩可不光彩,就这样拿在手里你不觉得心虚?”许青山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许青山的话不免严厉,有种往人脸上打的冲击感。
男生立在原地不敢吱声,自己做的事确实没有狡辩的立场,他无言以对。
见他有认错的态度,许青山面色缓和:“李超凡,这次的事儿是我恰巧是你们的班主任认识你们的字才没冤枉人,要是换做其他监考老师,顾漾难逃一劫。”
李超凡有些吃惊:“老师,您……”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走之前会说那番话?”
站着的人羞愧地垂下头,面地思过。
“还有,”许青山瞄了眼门外,“你的事还要多谢谢陆霄和顾漾,这次这件事能顺利进行有他俩的帮助。”
俯身聆听的顾漾迅速缩回脖子,“老许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不能吧,”陆霄蹲身头靠墙壁,“咱俩一路过来左顾右盼地观察,躲得挺隐蔽啊。”
以防万一,为避免暴露的可能性,两人接下来的行动愈发谨慎,只贴着门框边缘处,不敢在露出一星半点儿自己的身体部位。
眼看李超凡从办公室出来,两人一个闪身躲进了隔壁的楼梯口处,目送人下了对面的楼梯才亦步亦趋探出头,正巧和出了门的许青山打了个照面。
顾漾一个急刹车,抱头要钻回藏匿点,许青山急忙出声拦下,“早看见你俩了,跟我进来。”
许青山言语中暗含肯定,顾漾不禁腹诽:老许八成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躲在门口了。
和陆霄对视一眼,两人挎着脸走进了办公室。
踱步到原地拉了椅子坐下,许青山扭头看见两人一脸颓废:“都打起些精神,我看着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吧。”
“老师,你还是有话直说,这么笑着说话我心里发毛。”陆霄咽了咽口水。
“行吧,”许青山饶他一马,开门见山道:“具体的情况呢,你们也看到了,多余的废话我也不讲了,你们觉得这件事老师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该罚的也罚了,她好像没什么可抱怨的。
内心对李超凡的做法不齿,但仔细想想,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能让自己的亲人开心,她未必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凡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苦比抽刀剔骨严重百倍,自然明白李超凡的当时心里的感受。
陆霄一直目视前方没发表想法的意思,注意到女孩儿低头的动作,他稍微偏了偏头,捕捉到了对方脸上微不可察的悲戚。
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二人没说反驳的话,许青山心里有底了,“既然你们没意见,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李超凡家里的事你们就当不知道。”
即便许青山不说,两人也会保密的,别人的家事也算是私事,他们无权干涉。
双方对处理结果默认无误,谈话算是到此告一段落,陆霄突然冒出一句:“老许,我的检讨是不是也能不写了啊。”
许青山奖罚分明:“少是不可能少的,要不…”
“知道知道,”陆霄赶紧阻止许青山未说完的话,“我保证明天把检讨给您双手奉上。”
“你小子,反应倒是挺快。”许青山瞪他一眼,话音中仔细辨别却带着笑意。
走出教师办公楼,头顶强烈的光线晃得人睁不开眼,过了几秒顾漾眼睛才适应光度。
陆霄和她并肩往教学楼走,“顾漾,你是不是对老师处理的结果不太满意?”
顾漾一头雾水,“我…有吗?”
“明明就在难过,还不承认。”
她有难过吗?
是有的。
得知李超凡亲人可能离世时她不可避免想到了顾勇成,尘封心底的记忆赫然刨开,肉眼可见血淋淋的痕迹。
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与树叶的剪影不断交织重叠,脚下的树影偶尔晃动,拨动着顾漾的心弦。
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她觉得无法用任何言语去描绘。
树叶停止摇曳,风吻过末梢,驱散暑热,留下清爽。
夏天的风是有温度的。
顾漾此时感受到的,是清爽。
“李超凡的紧张,我感同身受。”她停在树荫下,驻足倾吐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