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都要嫉恨吗?
那不过是年少时不懂事抄写的诗词……
裴婠不解地望着他,解释道:“从前在道观,师父让我抄写的……”
“从前?”宁炽在她面前亲自撕毁,又拿起宫灯里面的蜡烛,“那为何不抄写其他,偏要抄这人的诗词?”
外面下起绵绵的春雨,滴落在窗边的粉嫩的花上,绵绵细雨冷风吹,屋内静静得只能听见他一遍又一遍地撕碎纸张的声音,黑眸盯着华丽地毯上细细的碎纸,根本无法让他冷静。
裴婠无奈地盯着他这举动,轻轻叹息,焦糖色的眸子也盯着地上的碎纸,上面还残留着她青春时稚嫩的字迹,但她的无动于衷和懒得解释反而让宁炽更加焦躁难安。
绵绵细雨飘来,裴婠盯着外面粉嫩沾着雨珠儿,心中一阵凄凉,在暖色的烛火下,面色依旧苍白无力,穿着并不合适的黄袍,一言不发地坐在他面前。
这般冷漠只会让宁炽心滴血,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地上的碎纸,“陛下为何一言不发?”
裴婠抬眸冷冷望着他,咳嗽两声,“你知我身子不好,如今越发咄咄逼人了……”
宁炽穿着黑金华贵的衣裳,头戴金冠,冷厉的眼眉掩盖不住心中的怒火和不安,眸子微微颤动,明显湿润,却又倔强得不肯说一句软话哄着面前的人,“是我杀了他,你于心不忍,如今憎恨我吗?”
“我从未憎恨你。”裴婠拍桌怒斥,嗓子沙哑又痒,剧烈的咳嗽让她面色瞬间红。
宁炽下意识地上前扶着她,又焦急难受地望着她。
而裴婠却此时硬生生地推开他的手,眼眸的情绪虽不如他那般狠厉却也如外面的细密的春雨般冷。
宁炽盯着被她推开的手,悬在空中,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又对着门外看守的宫人怒问:“太医呢?!”
外面的宫人听到摄政王的声音,急忙跑进来跪下说:“太医今日来看过,说是春日气候多变,陛下咳嗽之症才严重了,今日已经喝了药。”
嬷嬷也进殿心疼地看着裴婠,也惊恐地瞥了一眼震怒的摄政王,贴心地抚着裴婠的背,哭道:“陛下今日好不容易有兴致出门,心中郁气消散,下午没再咳嗽过,可如今半夜怎么就又咳嗽起来?”
一旁的大太监眼皮疯狂跳动,也知道嬷嬷是明知故问,急忙拉着她道:“嬷嬷快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裴婠知道嬷嬷是关心自己,不顾性命地责怪摄政王,让她赶快离去,沙哑道:“今日已经喝了药,不必叫太医,你们都退下吧,朕要歇息了。”她看着嬷嬷焦急的模样,又挥挥手让她离开。
“今夜下雨,不必有那么多人守在外面受苦,都退下。”裴婠又道。
大太监只是表面听裴婠的话,可眼睛始终盯着宁炽,等他点头后才撤离其他人。
等人走后,宁炽又把目光落在裴婠娇弱苍白的面容上,他高大的影子笼盖在她身上,幽暗的眸子注视着裴婠,可她始终一言不发。
“你不像从前那般喜欢我,或者说,从未喜欢过我……”宁炽终究忍不住落泪,哽咽又怨恨地看着冷漠的裴婠,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要把我心伤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可裴婠脸色阴沉,根本不肯认他的话,反倒不耐烦地下令让他离开。
宁炽愣怔在原地,没想到裴婠这娇软的性子竟然也会对他这样冷言冷语,眼泪止不住地落,湿润的眼眶通红,满是委屈和震惊。
“你让我离开……”宁炽喃喃道。
裴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只是请你出宫。”
宁炽红眼盯着她,满是委屈和愤恨,甩袖大步离开此处。
裴婠盯着地上的碎纸,也知道他早就发现了这些隐秘,隐忍不发又暗自吃醋怀疑,这些祸物被他当着面销毁,也不知何时才能让他消气。
翌日裴婠冷静地坐在大殿之上,不主动过问宁炽的行踪,而他赌气不进宫也不上朝。
他不在朝堂上,非亦墨则上前恳请让他为帝后作画,免得坏了从前的规矩,裴婠就这么顺势同意。
皇后很早之前见过这位非先生,当时宫里正准备为帝后作画,她提前看过这位先生的画作。
可谁知宁炽故意取消了作画,还特意作废了她的画像,两人就没再见过。
裴婠想着总该给皇后应有的尊重,不可能让她一幅画像不留,所以顺势同意了非亦墨的提议。
……
凤仪宫虽然气派,但外面满是看守,威严又冷清许多。
皇后消瘦许多,整日用笔墨抄写无用的经书,无聊地望着外面,冷漠麻木的眼睛不再熠熠生辉。
她身旁都是亲近的宫人,特意从吴家带过来,放心的家族奴仆也让她渐渐放下心。
非亦墨画完后,奴仆不敢看画,乖乖把画递给皇后。
皇后麻木冷漠的眼睛却是震惊,为避免隔墙有耳,她只淡淡让人把桌上的笔墨纸递过来,嘴上只是问些无聊的话……
“我看先生的画不过如此,也不知陛下怎么看上的。”
皇后在纸上问他怎知道前太子的容貌,毕竟他只是个今年才进宫的六品小官……
这画中的前太子她再熟悉不过,画得如此逼真,她一眼确定这位非先生必定是从前太子府的旧人。
自从前太子看重的皇子死后,皇后全力追查,却没有任何线索,整个人萎靡不振,几乎没了从前的活力,身体虽然比裴婠好,可人也没了斗志。
非亦墨并未当场全部回答皇后的疑惑,只暗示她想办法自己出宫来见他……他目光敏锐地落在她身旁的侍女,轻轻一笑,“这画就送给娘娘了,希望你喜欢。”
皇后爱慕前太子,她本就是认定的太子妃,太子一死,为了他的遗愿,舍弃余生自由成了名义上的皇后,如今再从画上见他容颜,不免红眼落泪,情难自控……
画中太子去世几年,虽永远刻在她心中,可她也彷徨自己会模糊了他的容颜,她抱着这幅画,颓靡麻木许久的眼睛闪着光,点点头向非亦墨致谢
只是这宫中人多眼杂,她无奈把这幅画烧毁,望着火焰中燃烧的翩翩君子,她落泪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