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把孩子拉到自己这边,劝说着:“爸爸,您也不能这么说……”不免有些过度夸张了。
“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移民的事?”
告密者没想到引火线烧到了自己身上,库茹盖特言语间的斥责吓到了孩子,小孩子拼命往母亲身后瑟缩,害怕地用手挡住脸。
怒火在胸腔中翻涌,他没心情照顾孩子的感受,一只手捂着心口,努力平复着心情。
这几年里,他总觉得家庭在分崩离析。
唯一的女儿在听从自己的安排嫁了一个莫斯科富商,生下孩子后,迅速离婚,很快便找了一个美国籍犹太人准备移民海外。妻子与自己貌合神离,整年沉迷于漫游世界的环球旅行。最听话的小儿子,更是做出了让他最意料不到的事情。
为了顾及家族的颜面,他压低嗓音,留了些余地和分寸:“你太莽撞了,丝毫不考虑后果。我真是太放纵,太宠溺你了!”
在这种事情上,库茹盖特想起了伊戈尔早逝的母亲。她对待情感单纯专一,总是渴望纯粹到极致,偏爱到疼痛,深入骨髓的感情。
库茹盖特的话语刺耳,锋利得如刀刃割开血肉:“你以为远在莫斯科,我的手就伸不到那里,管不住你了?”
“你的一切,你的金钱、地位、权力、名誉都是我给你的。”
“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你领回来,你十二岁那年会因为过失杀人进监狱,哪怕侥幸逃过,长到十六岁,你的叔叔瓦连京......那个废物酒鬼也没有能力承担高等教育的学费,等你二十岁,需要接受征兵去往前线,敌人的一颗子弹就可能结束你的生命。如果没有我年复一年地为你找心理医生,你的心理问题只会愈发严重,迟早会自己拿起刀割开动脉。”
“你脆弱平庸,是我给了你资本,是我养育了你!”
对一个七十岁的年长者来说,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早已达到极限,他不得已停止训斥,贪婪地呼吸空气,费力喘息。旁边的女儿不断为他拍击背部,以帮助他呼吸。
父女情具象化的一幕并没有打动到伊戈尔,他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若有所指般说:“您的意思是……”
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刻意拉长的尾音像一把钝刀,割开库茹盖特口中的温情:“我只是任您随意摆弄的玩偶?”
喜欢的时候抱在怀里把玩,厌倦的时候就随手丢到角落。
他出声发笑,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身后的男人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忍着胸口剧烈的疼痛与不适,直接摆明了立场:“你……你是想气死我吗?!我告诉你,你和她绝无可能,除非我死了!”
“如果你执意要和我作对,别怪我狠心!”
“爸爸!”
随着女人的一声惊呼落地,生日晚宴的和谐氛围被打破,众人立刻围上前来。年长的库茹盖特紧紧抓住覆盖餐桌的桌布,脸上的血色灰白如纸,最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缓缓滑向地面——他的心脏病发作了。
在正忙着涌上前去的人群中,伊戈尔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叶甫根尼与他擦肩而过,如同多年前一样。只是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难以遮掩的喜悦,叶甫根尼成了胜利者。
下一秒,不知道哪个熊孩子恰好按响了礼花枪,轰鸣撕裂开喧嚣,无序的狂欢就此拉开序幕。
“嘭——”
金、粉、银、蓝、翠、黄、红……斑驳陆离的色彩几乎在同一时间交织迸溅,漫天的彩色碎屑纷纷落下,绚烂浪漫得仿佛庆祝旧时代的结束,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埋葬腐朽,唤醒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