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薇小姐,这么早打扰你,真是抱歉。”耳边流畅的卡顿感和轻微的电流音让人觉得魔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她用手遮挡,再睁开眼睛。
今天的她不是被定时闹钟唤醒,而是被手机铃声吵醒。
“车坏了,昨晚车轮打滑,撞上路灯,往后倒车,又和路过的车辆撞在一起。麻烦你,请务必在八点钟按时给老板打个电话。据我所知,他离开了。”
迷迷糊糊之中,对方吐出音节的速度快得如同二倍速的俄语听力,简直是拿着SVD狙击步枪冲她扫射。
“等一下,能慢点说吗?”她没听清楚。
“车撞坏了?”米薇突然惊醒,立刻坐起来,扯开窗帘,“车坏不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好吗?”
司机以真诚相待,声音略显沧桑:“我不太好,在医院。”
“好的,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会转告他。”
彻底从床上清醒后,米薇背了一会儿单词,寻觅到一首非常好听的俄语歌。早饭吃得很健康,除了缺失蔬菜。离开前,她和楼上早起的俄罗斯老太太互相问候早安,站在橡树枝头的鸟雀怡然自得,她乘地铁抵达学校附近。
生活大概是白开水般的平淡,循序渐进,根本没有起伏转折,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不是偷偷加把糖,就是倒了酸醋,挤了苦瓜汁,抹了辣椒酱。
永远没有适量,只有过量。
路边的铲雪车慢吞吞地进行路面清扫任务,路上熙熙攘攘有几个行走的路人。在十字路口处,她停下脚步等绿灯,顺便拨通电话,等待接听。
关于称呼这个问题,她思索了很久,到底叫什么合适,要么太亲密,要么太生疏,索性不喊了。
“早安,你起床了吗?”时间已至,准时八点钟。
良久,她才等来电话那边的回应:“早。”
“你知道吗?你的司机出事了。”她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描绘得绘声绘色,对面沉默片刻后回复了一个“嗯”。
瞧瞧这恶劣的态度,米薇表示无奈。
“你的声音听着很累,我猜你又离开莫斯科了,对吗?”肯定后,他用简短的语句阐述原因。
“原来是这样,家里规定每个月至少回家一次,那也挺不错,亲情的维系必不可少。如果我家离学校这么近的话,我也会经常回家。”
“说起来,我还挺想去圣彼得堡玩。”
“嗯?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开心?还这么反常?”
“因为今天是校庆日。”因为阿列克谢帮了她一个大忙,伊戈尔最近变得善解人意,所以不和他唱反调了。
“哪里反常,我只是在和你打电话,谈论简单的事情,简单到毫无意义的事情。”
光线洒在身上,温暖席卷全身,米薇看着融化的积雪堆,内心有几分触动,什么时候能到夏天,什么时候能放假,好想回家。
“既然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先挂了。”
“我看到尼娜了,拜拜!”
路上凝结的冰层太滑,米薇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尼娜及时扶住了她。
“看看你一脸没睡好的样子,昨晚几点睡的?”
“起得太早了而已。”
这一天过得很顺利,接近黄昏时分,一整天里最期待的时间临近。她们结伴通过具有年代感的转门,为了领取门票,她和尼娜几乎穿越了整个主楼,随处可见色彩缤纷的主题宣传海报,上面的字样统一。
Торжественное|заседание,посвященное|268-й|годовщине(纪念268周年大会)
领完门票,她们跟随人群进入图书馆参加校庆典礼,礼堂人声鼎沸,人头攒动,里面有穿着演出服的表演者,引导来宾的志愿者,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
尼娜算半个合唱团的人,因为有节目,她换好服装后,一直站在最旁边围观全场,处于上帝般全知视角的状态。
节目开场是合唱校歌,紧接着是吉普赛舞蹈,高加索舞蹈,俄罗斯民歌,国际生创意节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四周的掌声缓缓响起,宣告进入有趣的传统环节——朗读学生记录的教授语录,当她抬头上望时,演讲者的姿态撞进视线里。
“很荣幸能参与268周年的校庆。由我为大家朗读本次环节的语录,这一条来自科学院:听不懂的时候就问,让我重复一遍比让我生闷气好,虽然重复一遍的同时我也会生你们的气……”
在数不清的摄像机前,他表现得体面优雅,像在应对一场记者招待会。
气质独特,看上去学识渊博,颇有风度,她想起几位自带人文气质的教授,共同之处都在于他们让人舒适的谈吐和言行。
她无法自制地欣赏起美好的事物,觉得身心愉悦,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走神,更没注意到有人端着酒杯从她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