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左手握璧,右手附上了她的手。
“赵灵犀”一惊,将手往回收,却被朱晏握住了。
她握着她半个手掌,轻轻一翻,二人的手一起掌心朝上。
“你的手,很是好看。”
纤纤玉指微微勾起,继而像条鱼儿,从朱晏手中逃了出去。
朱晏缓缓抬眸。
“从前两手都是老茧,教礼仪的嬷嬷见了,说公主的手怎能满布老茧,旁人一看就会露馅儿的。后来她给了一种药粉,倒入热水连续浸手两月,手上的茧子便掉干净了。”
“早闻梁宫有许多养颜秘法,于美容驻颜有奇效,如今看来并非夸大,那药粉可还留着?”朱晏将自己的手摊开:“孤手上也有些经年难去的老茧,十分丑陋。”
她的手比“赵灵犀”的手要大一些,手指修长,肌骨分明,但左右两手掌心皆布有茧痕,其中以左手食指第三节与虎口处以及右手食指与中指第二节最为明显——这显然不是握笔握出来的。
“赵灵犀”惊讶,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茧子:“这些从何而来?”
“练习骑射时留下的。”
“赵灵犀”闻言露出了然的神情,然后道:“好像还有一些余下的,被蝉衣与其他药膏药丸一起收起来了。殿下若是需要,等蝉衣回来,叫她找出来给殿下送去。只是用药时双手会灼热刺痛,先行告知殿下。”
她说完,又道:“殿下,蝉衣她们并不知情,她们都是无辜的。”
“放心,你没事,她们自然也会无事。”
两人一问一答,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直到婢女来禀,说谢郎君来访,朱晏才主动结束谈话。
临走前,她问道:“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告诉孤,你真正的名字。”
“茵陈。”
阴沉?王滢闻言在心中道:好怪的名字。
“可是一种药材?”
茵陈点头。
“经冬不死,因旧苗而生,故名茵陈。是个好名字。”朱晏接着问道,“姓什么?”
“只有名,没有姓。”
朱晏面露疑惑。
“罪奴所的奴婢,都是没有姓氏的。”茵陈道,“贵人只会赏名,不会给姓。”
……
“殿下命人传话唤我过来所为何事?”谢琼等在议事厅,见朱晏进来,起身行礼同时问道。
朱晏示意他落座,继而简述了最近两日发生的事。
饶是宠荣不惊的谢三郎,听完之后也露出讶异之色:“殿下的意思是,你无意中找到了二姑母的子嗣,那人恰巧是顶替梁国淑媛公主来和亲的女子?”
朱晏先将那枚没有还给茵陈的玉璧摆在案上,又伸手拿过案头的木匣,从中取出另一枚玉璧,放在了方才那枚的旁边。
只见两枚玉璧玉质相同,造型也几乎一模一样。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其中不同——先摆出的那枚玉璧的中央刻的是“长乐”二字,而后拿出来的那枚,刻的则是“未央”。
谢琼不由得站起身,走到案前来,伸手将两枚玉璧一并拿起。
“这便是阿翁当年请名匠专门为两位姑母打造的那双玉璧?”
“是。”朱晏道,“上面还分别刻着姨母和阿娘的乳名。阿母在茵陈房中发现了这枚长乐璧,一眼就认了出来。”
“茵陈是?”
“她的名字。”
“她怎会顶替淑媛公主前来和亲?”
“此事说来话长。”朱晏道,“若她所言全部为真,当年姨母应当是流亡到了南地,不知何种原由入了梁国的罪奴所,并在其中诞下了茵陈。但是茵陈出生后不久姨母便因病亡故,将她养大的是一名崔姓女子,唤作崔十二娘。”
“当年我年纪尚幼,对于姨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表兄可还记得,当年随侍在姨母身旁的女官是哪家的人?”
“这事我依稀有些记忆,当年最受二姑母信任的一位女官,正是崔家女。”谢琼道,“与你从茵陈那里听来的倒是一致。但城破之时二姑母是否已经有孕在身,恐怕只有阿耶和阿翁知道。”
“我担心让阿翁空欢喜一场。”朱晏道,“是以想要确认真假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告知他老人家。”
“依我看,这便是殿下多虑了。”谢琼将两枚玉璧放回案上,直起身子道,“阿翁虽然早已赋闲,但他何种风浪没见过,自然不会因一名陌生女子的谎言牵动心神。反过来说,若那名叫茵陈的女子当真是二姑母的女儿,阿翁定然十分高兴。”
“表兄说的有理。”朱晏道,“阿翁近日可在家中?”
“实在不巧。”谢琼闻言笑了,“阿翁前日刚出去,据说是去城外拜访老友去了,还要住上一些时日才归家。”
“依我看,殿下再等上几日,待阿翁归家,我先同他述过原委,然后殿下再带人过去。”
“如此,也好。”
“若她当真是二姑母的血脉,殿下打算如何?”
“若她当真是姨母的骨血,自然要好生照料。”朱晏道,“她自出生便漂泊在外,这些年来受尽苦楚,如今能与我们相认,也是机缘。至于送假公主和亲一事,暂且装作不知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