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谢琼只道:“殿下还是心软。”
……
“这么多人跟着,什么也干不了。”
蝉衣陪着赵灵犀进了一家金银铺,二人站在琳琅满目的柜台前挑选首饰。回头瞥一眼立在铺外的两列黑衣侍卫,又瞧了眼腰间的荷包,即便带着伪装,柳眉都忍不住微微皱起。
掌柜见状,以为是她不满意自家货品,立即堆笑上前道:“店中陈列皆是寻常款式,若是不能入娘子的眼,可随小的往后头去,找师傅按照娘子喜欢的样式另行描绘图纸,进行打制。”
赵灵犀戴着帷帽,他瞧不清容色,是以对着她说完,又对蝉衣笑笑。
“娘子可要进去瞧瞧?”蝉衣放下手里的竹叶钗,询问道。
未待赵灵犀开口,忽有一个灰色身影疾奔过来。
帷帽之上的白纱轻轻飘动,一只粗糙的手呈爪状破空袭来,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准确地钳住赵灵犀的脖颈,挟持着她撞开掌柜挤到柜台后方,经过布帘后的小门向里拖去。
铺外的人往里冲,铺内的人向外跑,原本就不算宽敞的小店瞬间挤作一团。
被掐住脖子的同时,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便将赵灵犀包围。她没做反应,被人拖着来到店铺后面的小院,对方随意踹开一间房门,一名发须花白的老师傅正带着两名学徒在房内制作首饰。
身后的人抬手,却被赵灵犀扼住手腕——暗器打偏了,钉在了靠前的木架上。
此时三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惊恐地向外逃去。
扔出暗器的那只手摸向赵灵犀腰腹,扯下了她悬于腰间的荷包。
赵灵犀以手作刀冲她面门砍下,逼得她松开对她的钳制,向后退去。
赵灵犀旋身后撤,二人隔着木台对面而立。
“原来我要接的人就是你。”
赵灵犀此时才看清对方的长相,是一名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头发散乱,面容蜡黄粗糙,两颊皴裂发红,穿着带补丁的旧衣,冬衣厚重也难掩她体格消瘦。
她攥着荷包,像是惊喜,内凹的双眼又载着复杂的情绪。
“长话短说,我活不了了,求你替我禀报台令,我没有背叛丽景台,也从未想过背叛。”她冲过去将门关上,用背抵住,“虞国长公主朱河清故意放我,就是为了利用我引出其余潜藏在阙都的人。我没有给他们机会,请你代我向台令禀明实情,放过我阿耶和妹妹一家。”
“你叫什么名字?”
“里面的人听好了,乖乖束手就擒,留你一条性命!”诸多脚步声顷刻间踏满小院。
“白芷。”白芷来到木台前,随手抄起一把锉刀,重新搂住赵灵犀,“陪我演出戏。”
“救……救命……”赵灵犀的哭声从房内传出,“不要……不要杀我。”
“公主。”蝉衣哭着冲上前,被黑衣侍卫横臂挡住。
“不要伤人。”陆春说话的同时摆出一个手势,立即有两名扮作普通百姓的侍卫离队,扫视四周,迅速在小院周围找到两个合适的藏身点,然后攀墙而上。
这头陆春继续与白芷交涉:“只要你保证不伤害里头的人,条件随你提。”
“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立即离开。”白芷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牵到后门,不许跟着。待我去到安全的地方,自会放了她。”
“好,我答应你,马是现成的,我立即叫人牵去后门。”
待所有人全部撤出小院,陆春道:“我的人已经撤了,你可以出来了。”
“你也走。”
“好。”陆春临走之前道,“你记住一句话,里头的人活着,你才有活命的可能。她若有事,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让你生还。”
声音落下一段时间后,白芷戳破窗纸,见门外的确不见一人。
她扭头对赵灵犀道:“你到底是何身份,让长公主府的侍卫统领愿意为了你如此大费周折?”
赵灵犀只道:“他不会真的放你走。”
“我自然知道。”白芷道,“我也没准备活。做这一出戏,不是为了你嘛。”
面临死亡,她脸上看不出半分恐惧,反而比方才识破赵灵犀身份之时更加轻松,或者说释然。
她在平静地等待赴死。
“差不多了。”又过了片刻,白芷对赵灵犀道,“随我出去吧。”
门栓被抽掉时,忽听赵灵犀道:“你的事,我必会如实禀报台令。”
白芷闻言轻勾了一下嘴角,干裂的嘴唇扯出丝丝红晕。她将赵灵犀拉直身前,用锉刀重新抵住她的喉咙,整个人藏在她的身后,又拨掉她的帷帽。
“那就,多谢你了。”帷帽掉落时弄散了赵灵犀的发髻,垂下来的墨发有一缕轻轻拨过她的面颊,“顺便祝你能全身而退。”
走出房门,冷风吹得赵灵犀墨发飘扬。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配上了恐惧无助的神情。
东屋的屋山上银光微闪,她猜测,那应该是一枚箭头。紧接着,她望向西南方,那里有一垛突出的屋角,是隔壁的飞檐,正适合弓箭手隐藏。
后门开在小院东侧,白芷挟持着赵灵犀不变方向,侧步向左挪动。
一路来到后门,她松开一只手,伸出去开门。同时身体微微侧转,半个后背暴露在弓箭手的视野中。
一支短箭刺破寒风,迅速没入白芷的后背。
“你们骗我!”她怒呼出声,扬刀刺向赵灵犀。因为这个举动,她的脖子也随之暴露在弓箭可射的领域中。
“啊!”
锉刀刺入赵灵犀的肩膀,第二支短箭也没入了白芷的喉咙。
赵灵犀捂着肩膀跌坐在地,扭头,看见锉刀掉落,白芷的身体缓缓倒下。短箭的箭尾先行触地,在她彻底倒地的同时,自右向左彻底贯穿了她的脖颈。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来,很快染红了冷硬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