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齐带着近乎自虐的畅快,在心里疯狂地邪恶咆哮
一会还可以往身上剌两道子栽赃嫁祸
冗长队伍在蔺的东门前缓缓蠕动,姜齐夹在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的流民之间,看着他们被城门官兵粗暴地检查,而后推搡着一轮轮往里涌
起初的麻木感渐渐褪去,理智回笼后,一个惊悚的念头在他脑中豁然升起
“你们是不是疯了!”
姜齐的脸上血色尽褪,他猛地扭头,狰狞着压低了声音,朝毫无表情的京杀绝望诘问道:“现在还是大白天,东西两营的守军就在眼皮子底下,一旦被他们发现动静,能比侯爷更快赶到,到时候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京杀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双淡灰色的瞳孔依旧警惕地直视前方的人群,只是左手扣住姜齐的肩头,毫不费力地将他整个人拧过去,冰冷的单字从那薄唇间幽幽飘出
“丑”
姜齐:???
快要暴起的姜齐被一只手摁在后颈上,京杀那低沉得只有气息的声音,在混着尘土与汗腥气的焦灼中,只剩下渗入骨髓的冰冷
“唯快不破”
姜齐挣扎不过那只手,又怕引起守城官兵的注意,只能以这种怪异的姿势,艰难地低声追问道:“你怎么让侯爷知道何时增援?”
京杀并没有回答
姜齐飞速地思考着
肯定不会是放烟花什么的,蔺城的守军先来,那可就真被包饺子了,也不能是让人跑回去传信,五十里路,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得凉
守城兵粗暴地将姜齐拽到身前,毫不客气地在他身反复摸索按压,包裹被扯开,里面仅有的几件衣物和干粮被哗啦倒在地上,姜齐蹙着眉,任由对方翻检
是的
为了混进来,包裹干净得能当抹布,一行人连把防身的短匕都没带,很难估计何时杀完这些官兵
难道要靠钟抑和京杀诡异的心有灵犀么?
死了算了
姜齐咬牙,认命闭眼
“唉唉唉,你别给他摸爽了!”
那只在他身上游走的手猛地一僵,官兵倏地抬起头,正对上姜齐那张因破罐破摔的烦躁而异常古怪的脸,他瞬间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脸色剧变,狠命将姜齐往后一搡,面带嫌弃地往地上一啐
“恶心死了!不会是个鸭儿吧,走走走!”
姜齐:???
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将那个头头一样的官兵吸引过来,那人挎着刀,眼神扫过姜齐和京杀,朝这边走来
姜齐内心警铃大作
“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姜齐低头,见方才官兵搜查时把自己的衣领扯开一段,推搡时又不小心把里面那玉坠子晃了半截出来,他心里咯噔一下
京杀见是那枚辟邪黑玉,右拳缓缓攥起,看向来人的目光染上杀意
姜齐余光瞥见京杀的架势,立刻走到那人面前,有意无意挡在两人中间
“这是小的传家宝”,姜齐微微抿唇,即便手指不自觉痉挛了下,还是将那黑玉取了下来,赔笑道:“以前小的家还算富庶,只是乾国打过来了,小的家都被毁了,身无分文,也就这块石头还算值钱,请这位军爷喝茶”
那官兵原本还怀疑为什么穿着破烂的流民身上会有这种东西,听姜齐这样说,便也不再刁难他,慈悲地收下姜齐的传家宝,压着嘴角摩挲两下
“不愧是祖上富过的,还算懂事,你也算走了狗屎运,乾国那些杂种到了僰都,连蔺都受了波动,得亏你早早来了,若是下个月,便是十个玉坠子也换不来进城了”
姜齐笑着点点头,拿上他那块破布包裹,拽着京杀就是一作揖,朗声道:“多谢将军提醒了”
那人摆摆手,手下人连京杀都没有搜,直接放进了门
脱离了官兵的视线范围,姜齐才敢稍稍直起腰,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京杀仍旧站得笔直,垂着目光看向靠在墙上的姜齐,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
京杀看向城门口,眼底有些黯淡
“辟邪玉”
“没关系”
那块大公子送的玉被抢去,京杀断是不肯坐视不理的,只是从其他门溜进去的兄弟都没事,若是在他们这里出了差错,岂不是要连累十万人死,姜齐想着总能拿回来,便没有太在意
“我会拿回来”
这句话并不夹杂着什么亲昵,却陡然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姜齐弯了弯眼睛,露出虎牙,习惯性地想要将手搭在身旁人肩上,却忘了京杀并不喜欢和人接触,迅速侧了侧身
非常不巧,姜齐的手也很快
于是那只贱兮兮的手鬼使神差地落在了京杀的腰上,轻佻地触发了“捏一捏”的恶趣味毛病
手下的躯干一僵
嘶——
京杀是纯武将,雍州一战时跟着钟抑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战场上令行禁止堆彻出寒铁似的不怒自威
尤其是他的身边要么是一点就炸、见血就疯的封禁,要么是像正午阳光一样灼灼耀眼的凌嚣,这样一衬,这沉默寡言的人倒是冷冽逼人,深不可测,让人下意识地不敢靠近,更遑论触碰
因此,恐怕根本没人知道,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京将军,冷硬铁甲之下腰身竟是如此劲瘦有力
这些感叹只是瞬息之间的事,因为在姜齐的手放上去的一瞬间,京杀便动了
冷硬粗粝的手瞬间捂死了他的嘴,将姜齐所有可能发出的惊呼死死堵在喉咙里,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瞬间擒住了姜齐那只作乱的脏手,拇指狠厉地扣住关节,骤然发力
比疼痛更先袭来的,是“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姜齐的瞳孔骤然放大,剧痛霎那间席卷全身
然而,京杀的动作并未停止
姜齐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喊出口,那只铁手猛地一抖一旋,又是“咔哒”一声轻响,京杀好心地替他朝反方向折了回去
“呜!——”
姜齐痛得完全脱了力,像条死鱼一样缓缓平躺了下去,额头冷汗涔涔,面无血色地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护住那只刚刚经历了沉重打击的手腕,痛得连呼吸都在颤抖
只能倒吸凉气的姜齐难得从模糊的视野中捕捉到这位冷面将军脸上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神色,他忍着剧痛,好奇地窥探了半天,才从那几乎不可察的异样里察觉出是嫌弃
“想死去侯爷眼前死”
姜齐没意识到京杀这句话其实是一句安慰:死不了,我给你把手接上了
先被冷酷地折断,又被粗暴地接上
这短短几息间的生死折磨,谁能受得了
姜齐躺在地上缓了一会,顺着自己的手骨一点点摸,已经毫无血色的嘴角勾了上去,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招惹他,嘴里却还不知死活地出言不逊
“别生气嘛京将军,你看刚才那些人不就是这样搜查的……”
“我不是鸭儿”
“诶?我也不是啊……”
姜齐话还没说完,京杀便走出了巷子,姜齐本想问他自己去哪,却又不能高声呼喊,只能站起身拍拍灰尘,问了路朝宫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