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床,钟婳把墙上属于季方宇的那把京胡拿下来,这把琴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她抚摸着略有些斑驳的琴盒,想着这琴该是回到它主人身边的时候了。
秦萌萌在卫生间洗漱,她看见钟婳从床上起身,歪出头来看她。
钟婳把琴拿出来,端详了半天,现在把它装回琴盒里。
见她在往琴盒里装那把琴,秦萌萌漱清口,放下水杯,过来问她:“婳婳,你打算把琴还回去吗?”
钟婳呼出一口气,合上琴盒盖子,顿了顿然后说:“是的,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送回去,委托闪送的话,怕把琴弄坏。”
秦萌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帮钟婳想了一想,也没想好用什么办法送琴。
虽然没想好怎么把琴还给季方宇,出门的时候,钟婳还是带上了它。
钟婳手里提着琴,秦萌萌关好门窗,两人一起出了门。
今天还不是京南戏曲学院正式开学的日子,只是钟婳好一阵没去学院练功房,有点想念。
她打算先把琴放在秦萌萌的影楼,然后再去练功房。
两人一起下了楼,钟婳低着头想事情,没有注意前方,忽然她听到秦萌萌“哼”了一声。
抬起头,看见前方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钟婳停住脚步。
一见季方宇,秦萌萌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按捺住火气,看了一眼钟婳,说道:“这下好了,不用操心送琴了。”
钟婳抬眸望去,几天不见季方宇,他已经不是舞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钢琴演奏家。
他脸上带着胡茬,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像是个颓废的中年人。
时间凝固了几分钟,钟婳打破沉默问道:“你找我有事?”
季方宇:“我刚刚路过,想过来看看你。”
秦萌萌对季方宇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往大门外走,走之前她说:“婳婳,别被这个人的花言巧语骗了,渣男。”
她一直快人快语,这会儿觉得不打季方宇,都算便宜他了。
只是不想让钟婳再有什么精神负担。
季方宇:“对不起,萌萌,我想和钟婳说两句话。”
秦萌萌:“钟婳,我在门口那里等你。”
话说完,秦萌萌就走向门口,懒得再给季方宇一个眼神。
季方宇看到了钟婳里提着的琴盒。
这所公寓的一楼大厅,有个本来为保安准备的前台,空置已久。
钟婳走过去,拿出纸巾擦干净台子,把琴盒放在上面。
季方宇挪动脚步,走过去,站在钟婳身侧。
浅棕色的琴盒,发出檀木特有的光泽。
里面的琴是京胡制作大师傅向慈的作品。
傅先生制琴技艺卓绝精湛。
帝都之中爱琴之人,以拥有傅向慈先生制作的一把琴,视为毕生骄傲。
季方宇一阵心疼,这把琴他今天拿走,他和钟婳的最后一点牵连也就没有了,两人之间是如何只剩下这一件牵绊之物的,他不愿细想。
很多个画面浮现过脑海,钟婳十八岁生日那天,如愿考进了京南戏曲学院,秦绍翁夫妻给她举办学子宴,季方宇混进了琴师队伍,为她演奏钢琴曲。
钟婳得知后,来到季方宇弹琴的地方,偷偷躲在幕帘里和他打招呼。
季方宇至今仍然记得,钟婳在幕帘后,向他招手的俏皮模样。
还有和玉楼里温书的日日夜夜,钟婳在温书打瞌睡,季方宇把她打瞌睡的样子照了下来。
登台演出时,舞台侧面,季方宇陪着她演出,为她伴奏。
现在,钟婳站在他面前,季方宇看着她的侧颜。
她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女孩经历了少年失去双亲,求学受阻,抑郁失声那么多困难。
远比她的年纪成熟坚强。
季方宇出声:“钟婳,对不起。”
钟婳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地转开话题:“你不是在别的城市,接下来还有演出吗?”
言下之意,季方宇目前的状态好像不适合出现在公众面前。
她的语气好像俩人之间只是普通朋友。事实也的确如此。
季方宇:“钟婳,我把近几年的演出都停了。”。
闻言,钟婳的心情一滞,停下演出,意味着季方宇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不过这一切好像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门口有风吹进来,带来一阵潮湿的水汽。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桌上的琴盒向前推了一下,说:“方宇,这把琴你先拿回去,希望你能记得那些美好的时光。”
季方宇吸了一口气:“婳婳,这把琴留给你,好吗?”
钟婳又抚摸了一下琴盒,然后转过身看着他的脸,摇摇头:“傅老先生的目的,也不是让这琴束之高阁,你拿回去,如果你不喜欢,把它送给有缘人吧。”
她说完这些,想起一件往事,有一次钟淑兰又不打招呼换了她的门锁,并拿走了这把京胡,季方宇勃然大怒,找上门去,差点没把钟淑兰的家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