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夹枪带棒的说着话时,车队在宫道上铺展开来,景珩的马车打头,年逾五十的林丞相骑马跟在景珩马车右侧,后面先是几位帝姬,再就是王婧和其它大臣们了。
人群浩浩荡荡,却少了最应该出现的一个。君上景嫱偏偏昨晚吹了些风,染了风寒起不来身,只好不去了。
林丞相隔着一层纱帐款款为景珩解释着,“这些年君上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关爱孩子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林相是武相,随着景嫱南征北战数十年,是名副其实的天子亲信。她满脸惋惜,边说边打量着景珩的神色。
景珩朝她微笑,“丞相说得是。”
纱帐飘起,林丞相和景珩短暂对视,不过瞬息纱帐又缓缓落下,林丞相收回视线,心念一动,她看起来不像被养废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神宫就在眼前了,顺着蜿蜒的路望去,先入眼的是高耸入云的树冠,葱绿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直直插到天上的层云中去。据说神树向上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高,向下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丈深,它勾连天地,哺育世人,众人仅仅是遥遥看见它,灵魂便澄澈起来。
再走了些时候,越过神宫守卫森严的大门,曲曲折折度过一条条大路小路,最后从一壁高高的山石后绕出,神树便从头上落到了眼前。
风从远方吹来,吹动成千上万片树叶,轻灵的短歌被风声奏响,树叶上仿佛洒下了无数光点,轻轻落在众人脸上身上。
神树之下,宗室里的老王婧带头跪下,虔诚道:“神树之灵,佑我大燕。”
众人:“神树之灵,佑我大燕。”
参拜过后,众人在神官的引领下退后几步,站在了自己该站的位置上,一绿衣女子走到景珩身边,眉目含笑。景珩另一边,站着今日的赞官林丞相,她接过绿衣女子手里神树树枝所做的木簪为景珩束发。
墨黑的长发拢起,在林丞相手中划过,她感受着手里光滑柔顺的触感,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冗长的祝词说完,林丞相退回队列中,只剩绿衣女子站在景珩身侧,“殿下,您可以试着感受体内的神力了。”
景珩闭眼,从几天前起她便能感受到血脉里有东西频繁地在呼唤自己,仿佛有沸腾的火在骨头里灼烧一样,她经常在睡梦中被热醒,醒来时出了一身的汗。
她先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惶惶然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大病,直到祁昭发现她状态不对后她才知道这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是神树十年前播撒在她血脉里的种子在飞快地生根发芽。
她抬头仰望神树,刹那之间幻视出成千上万条细线,温柔地在树与人之间缔造连接,细线亲昵地拂过她的脸,她的全身,倏然间轻巧一跳,全部没入她身体里。
她更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即将顶开血肉织就的躯体,从骨头中发出芽来。
温柔的风在她身体里吹来吹去,像在和她玩耍一样。
她感觉是时候了,可等了很久,那道调皮的风仍旧在她身体里嬉闹着,没有一点要窜出来的意思。
众人也跟着她等了又等。
景瑶翻了个白眼:“她不会像民间那些蠢笨的俗人一样,神骨差到连鸡骨头都比不杀吧,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好。”
“五妹。”景钰皱眉制止她,“你是做姐姐的,有些做姐姐的样子。”
冷哼一声,景瑶又翻了个白眼,但到底没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景珩身上看不出任何变化,林丞相皱了皱眉,审视着景珩,真是好差的资质,君上怎会生出这样不成器的女儿。
景钰抿唇不语,神情怜悯地注视着神树下渺小的景珩。
人群起了骚动,不少人在窃窃私语,林丞相听见一些难听的话,她并不制止。
愈加紧绷的氛围里,一声长长的哈欠,景珞半眯着眼睛抬头,擦了擦嘴角的不明液体,茫然道:“还没好吗,好困啊。”
景瑶嘴角抽了抽,想骂她两句又觉得实在是浪费口水。
不过......她放松又恶意地笑出来,景珩是个废物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