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晚热未消,房间里却阴凉凉的,如坠冰窖。
肖澈睡得半梦半醒,依稀感觉春浮或是春盏,来给她换了一次冰盆,等挣扎着醒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本该留在房间里的两个小丫鬟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间里空无一人,摆设的位置好像也略有不同。
但她本身并不熟悉房间的摆设,故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梳妆台上的锁麟囊还好好的放着,好像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打更人敲着梆子,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几经,多了几分真实感。
随后,打更人有力的声音随着风声传进屋来。
“夜半三更,防偷防盗!”
窗外起了一层白雾,浸得夜凉气逼人。
肖澈揉了揉眼睛,舒了口气。
大概是雾太浓了,春盏加多了冰,这才凉嗖嗖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不称职的小姑娘这会儿溜哪里去了。
这个副本叫《周氏青梧庭》,主要的事情应该要明天到了周家才会发生。
她这么想着,耳边却忽然响起阴森轻飘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肖澈动作一僵,缓缓转头看过去。
屋内不知何时燃起了烛火,烛光悠晃,将铜镜照得澄亮。
一个身着蓝绿色嫁衣的女人坐在她的梳妆台前面,石榴红的长指甲握着一把木梳,正对镜梳头。
铜镜里映出了她的脸,和想象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可怖,反而格外昳丽。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眉间一点朱砂,很妖冶,也很神圣。
她就这么一边梳着头,一边借由镜子看着她,用森凉的嗓音道:“说啊,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不回答呢?”
女人忽然停了下来,她将一根金钗插//进发中。
她染着石榴红的长指甲捻起了桌上那个锁麟囊,转过头来看她:“这是你放的吗?你给我准备的?你也不安了吗?你说……我是谁!?”
她说着,声音就撕裂开了一般,一双剪水秋眸里平和不再,乍一看上去竟是一片鲜红。
白花花的小虫在眼眶里蠕动,好一部分都溢了出来,直直下坠,掉在地上却不见了踪影。
肖澈汗毛耸立,在见着这一幕时,潜意识比大脑思维更快反应了过来。
身着嫁衣的女人还在歇斯底里地嘶吼:“你说,你说啊!”
眼见着阴风大作,吹得嫁衣猎猎作响,肖澈手不觉一颤,嘴里喊出一句话来:“等等,姐姐,那是我的!”
新娘大张着胳膊扑过来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倏然停滞。
肖澈眼睛一眨不眨:“姐姐我知道你很心急。”
但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但你再急,也不能把别人的东西说成自己的呀。姐姐,明日我就要出嫁了,突然少了个锁麟囊,也怪不吉利的,不是吗?”
新娘眼里的猩红淡去了一些,虫子也消失不见了:“你说,这是你的?”
“当然。我的丫鬟可以为我证明。你瞧,”肖澈指了指她身后的衣柜,语气自然,“我的嫁衣还摆在那里呢。”
新娘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去,她一挥袖袍,衣柜门便大敞开来。
一件同样以蓝绿色为主色调,红线金线装点的嫁衣摆放在里面,样式和她身上的有些像,但图样明显要精致许多。
一件嫁衣而已,不知触动了新娘哪根敏感的神经,她沉默良久,问她:“听过我的歌谣吗?”
肖澈诚实地摇摇头。
“这歌,我日日都要唱的,听过的人,却少之又少,我唱给你听啊……你可记好了。”
新娘重新坐到了梳妆台前,把盘好的头发解了,拿起梳子,重新梳起头发来。
她梳得很慢,就和她此刻嘴里念着的歌谣一样慢。
声音虚实交错,调子拖得略长,听停顿,可以分成四句,每句只有三个字的音,声音混沉。
她唱的很清晰,肖澈却听不太懂。
“第央夯,丢昂(连读)烟诺。”
“慎未根,席东约。[1]”
十二个音,她哼了整整三遍。
哼完,她将梳子往桌上一置,身上冒出了一层白烟,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屋里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恍如一梦,只有刚才被惊出来的冷汗证明了适才发生的一切。
肖澈眨眨眼睛,梆子一敲,外面再次传来了和打更人的喊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紧跟着,窗外的白雾徐徐散去,露出庭院本来的面貌。
家童如雷的鼻息一阵阵传进屋中,身边站着的不知道是春浮还是春盏,正倚着床框打瞌睡。
肖澈没有打扰她们,重新躺了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好闭目养神,直到第二日五更天时被叫醒。
屋外嘈杂声不绝于耳,肖澈被暂时禁在房中,看不到外面在做什么。
春浮春盏两个小丫鬟和其他的下人一道,在房间里进进出出。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凭小丫鬟在她脸上头上摆弄,前前后后弄了近一个半时辰,才堪堪完成。
妆成的那一刹那里,肖澈看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有些恍惚,一时间竟分不清镜中之人,是自己还是昨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