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霖倒是主动开了口。
“病人身体素质不错,恢复得也很好。昨天下午就下地走路了,今天刚拆线,明天就能办出院了。”
“嗯。”梁恕垂眸,因为仓促而生的隐约燥意被很好地安抚。他喉结滚动,说了“谢谢”。
两人再次相顾无言。
宋林霖看了眼他拎着的果篮,发现里边拎着的水果都是高维生素易消化的那些,在心里肯定了一番,换了个称呼:“阿姨刚吃过饭,你进去吧。”
他察觉到了这细微差别,笑了下,还是忍住了没提起,只说“开车慢点”。
又是这句话。
宋林霖弯唇:“嗯,知道了。”
分别后,从走廊绕过去经过护士站,她们难得不忙,彼此之间打了招呼,之后才进休息室换衣服。
直到坐进车里打上火,刚刚飘忽波动的情绪才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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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恕推开门,先看到了徐姨的爱人,开口叫了声“赵叔”。
被称作“赵叔”的男人戴了眼镜,性格温厚老实,露出笑意:“阿恕来了——你人来了她就高兴得不行,还拎水果做什么。”
梁恕失笑,问他:“您身体怎么样?”
“哦,我啊,我好着呢。”他带着梁恕往里走:“自打我告诉她你要来,你徐姨就一直惦记着呢。”
很多new money自己打拼出了家业,没太多那些高高在上的想法,保姆或者管家只是受雇于他们的人而已,梁恕他们家更不会。
他从小接受祖父母的教育,家里有浓厚的知识氛围,被徐姨关心照顾着长大,把她当作亲人。
梁恕走到病床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性格很好,因着术后的疼痛脸色有些苍白。
他把拎着的果篮放到桌上,打了招呼。
徐姨看到梁恕很惊喜,支使赵叔帮她调了靠背,和梁恕聊天。
看到他穿的是制服,她有些心疼:“落地就过来了……累不累?最近怎么样?”
“我是来探病的,倒是先被您关心上了。”他打趣。
徐姨慈爱地笑了下。
因为平日里心态和身体都不错,所以她恢复得很快,听赵叔说刚刚还和医生聊了一会儿。
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问:“伤口是不是还很疼?”
自打梁恕出生起,徐颜就在梁家工作,几乎是看着梁恕长大的。
这小少爷从小聪明,做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所以总是那副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样子,很少见他皱着眉。
她笑了下,欣慰道:“疼是肯定的,但我觉得还好,是可以接受的程度,不用担心。”
听她声音有些虚弱,梁恕点了下头,帮忙倒水。
“刚刚我碰到宋医生了,她说您明天就可以出院。”
梁恕问徐颜要不要吃一点水果,徐颜想了想,让他帮忙剥个香蕉。
她答:“嗯,这手术主要是静养,住院也没什么用的 。”
梁恕点了下头。
“不过这小姑娘性格真好,好像不太爱笑,但是特别耐心细致,我看到她伤口都不疼了。”
“小姑娘?”他弯唇,跟着重复了一句,把剥好的香蕉递给徐颜。
徐颜吃了口香蕉,才道:“是啊,看着和你差不多大,在我眼里就是孩子啊。”
梁恕笑了声。
之前从没听过别人描述的宋林霖,乍一听实在有些奇妙。
徐姨看着他,这才说起:“上次相亲怎么样?去了吗?”
她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梁恕一两个月去拜访一次,徐颜不让他拿贵重的东西,他就拎一些水果和补品过去聊聊天。
上次梁恕提到要去相亲的事,虽然没太表现出来,但徐颜知道他心里很抗拒。
“去了。”他说。
“我以为你会拒绝。”她缓声道。
“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拗不过爷爷,就想着去走个过场。”
徐颜知道梁恕不喜欢相亲的话题,问了两句就想着揭过这一页。她转而道:“刚刚医生说什么了?”
梁恕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她。
徐颜慈祥一笑。
像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她顿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宋医生是不是你之前的同学?”
“嗯?”梁恕缓缓抬眸。
“宋林霖,是这个名字吧。”
“您还记得她啊……”
梁恕高三时奶奶已经去世了,但徐姨隔一段时间会去看他一次。老太太对她有恩,她一直记着。
他从小就没感受过半分母爱,是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孩子。
女性长辈是完全不同于父辈的。
梁恕有话也多少会和她倾诉一些。
“我总以为她名字的后两个字是一样的,看到宋医生胸牌上的名字时就没多想,后来在心里读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徐颜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决裂”和宿命般的重逢全然不知,只记得梁恕大一那年她问起过一次,他说宋林霖现在在南方读书,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之后也就没再提起过。
“你当时是不是有点喜欢她?”
徐颜虽然没有孩子,却十分像一个慈母。
看到梁恕略有惊讶地抬眼,她微微一笑。
这其实并不难发现。
梁恕一直是个爱好广泛的人,精通的倒算不上多,但会的东西非常杂。能在当时挤掉别的事情、占据十八岁的他的时间,并成为一个话题,在徐颜看来相当不一般。
当局者迷、灯下黑,只有他没意识到。
那宋林霖呢?
梁恕忽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做事得体礼貌皆出于良好的家教,情商高也只是会和人打交道而已,他会察言观色,但对感情上的事好像是有些迟钝的。宋林霖比他细心敏锐。
她本人有没有意识到他喜欢她?在梁恕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