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这几天宠幸了太多新的妃子,好看的有,不好看的也有,都是为了平衡前朝势力进来的,也都被卫子夫仔细照顾着。
这些妃子没有一个能让他提起兴趣,到最后竟不如这个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也仍旧倾国倾城的卫子夫。
卫子夫不知道刘彻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耐心等着刘彻熄灯睡觉。
却不想刘彻这次刮了刮她的鼻子:“宫里这么多新人,你就不会吃醋么?”
卫子夫:“?”
寝殿忽然安静了下来,卫子夫像是被从梦里忽然点醒了,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通晓应该怎么哄皇上开心。
现在应该抬手去抱着皇上的身子,撒娇,说一些软话哄他开心,说不定皇上会多来宠幸她几次,宫里便也没有这么无聊。
可她说不出来,抬起头来就能看到那空荡荡的棋桌、那一直没有收起来等着人来的残局。
她的孤寂并不是因他而生的。
卫子夫很快想明白一件事——她最多只是有一点孤单,但是她肯定是没有吃醋的。
她很想学着阿娇的语气,对皇上说一句:“你梦到哪句说哪句啊?”
但没有阿娇的胆量,还是忍下来了。
她几乎不怎么“皇上应该雨露均沾。臣妾这儿热闹了,别的妹妹那儿就冷清了。更何况,臣妾还有两个孩子陪着,不会多么难熬。”
“孩子有嬷嬷们照看。卫子夫,你不必这样忙着,”他忽然喊了她的全名,“我怎么感觉你没有之前那么爱我了。”
他这次没有自称为朕,像曾经那样。
可卫子夫却没有觉得半点亲近,只觉得好生困倦。
暖色的灯光晃得她眼也有些睁不开,像是升起两团红晕,迷迷瞪瞪敷衍道:“陛下政事繁忙,来看臣妾的次数少了,才这么觉得的。臣妾盼着国泰民安,也好和陛下举案齐眉,朝夕相伴。”
“朕也希望。”刘彻捏了捏她的手,“朕总是梦到,将来国泰民安,咱们的孩子做皇帝,我和你隐去做个闲散人家,好不快活。”
刘彻终于满意了,熄了灯放她去睡觉。
屋外下着细雨,他躺在她的身边打着鼾。
卫子夫被他激了一下,居然真的梦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穿着歌女的衣服,缩在角落里,看刚登基的皇帝来平阳公主家里喝酒,选美女。
弟弟卫青给主家做工,总受到苛待。
卫子夫心疼自己唯一的亲人,盼着能一朝改命,有个能安稳度日的住所。
那天,皇帝看了很多个人,都不满意,最后选中了她。
他对她很痴迷,一晚上说了太多卫子夫没听过的情话,哄得情窦初开的女孩红了脸。
于是这晚过后,她成了“皇帝的女人”。
后来,平阳公主拉着她的手,说以后我们的前路,可全都靠你了。
于是卫子夫入宫。
她早就听说陈皇后受的是金屋藏娇的圣宠,可入宫了才发现,陈皇后是有“宠”而无爱——当然也比她一个身无分文的人要好太多了。
后宫佳丽三千,她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门前的花谢了又开,转眼已经是来年,皇帝说要缩减后宫的开支,要把她遣出宫去。
卫子夫害怕极了,她不想回到那个歌女的身份,唱着曲儿逗别人开心。
只能穿上当年的衣服去求情。
幸而皇上的确很喜欢她的容貌,又是一夜恩宠。
卫子夫名号,怀上了孩子,因此成了真正的后妃。
弟弟也开始受到重视,他们脱离了家奴的身份,过上了“好日子”。
她感谢皇上,给了她一个好身份、好地位,不再为了秋冬的降温和炭火而发愁。
却从没想过喜欢这两个字,要怎么和这个男人放在一起。
他们的过去,说到底没有谁在眷恋。
如果硬要一起回忆过去,一个回忆的是年少就遇到美人,一个回忆的是脱离苦海的幸运罢了。
卫子夫浑浑噩噩地翻了个身,想把那些记忆抛在脑后的时候,梦里出现了一个女孩,撑起下巴,嘟着嘴看她:“我这么久不来找你,你就不想我吗?”
*
“你这么久不去卫子夫那,就不怕她无聊么?”
陈阿娇理着信件,手和嘴一个也不肯闲下来。
童谣点着灯,喝着浓茶,仍然头也不抬地,伏案奋笔疾书:“皇帝不是天天去陪她么?她们夫妻恩爱,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