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线形的机翼划过蓝天,通透的日光着实晃眼。白荇平在“即将到达永宁“的播报声中挣扎着醒来,晃荡了几下脑袋,感觉自己天灵盖里边装着的不是脑子,而是一锅浆糊。熬了几个通宵查资料翻卷宗,又赶投胎似的上飞机从京城赴永宁,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他虽然年轻体壮,到底也不是铁打的,这会儿一睁眼太阳穴就突突着疼。他不免十分烦躁皱起眉,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头顶。
眼见邻座不满地侧开了身子,他立马转头对邻座乘客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成功靠一张帅脸止住了对方隐隐要发作出来的不耐烦,随后偏过头去,毫不客气地扯过另一个邻座的耳朵,往对方脑门上呼了一巴掌:“快到地儿了,起来。”
那边刚接收到他春风般笑容的邻座似乎僵硬了一下,随后几不可见地往旁边挪了挪自己的尊臀,顺便把毯子也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常云险些被这一巴掌给呼个脑震荡来,一个打挺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好歹被白荇平按住了,呲牙咧嘴道:“老大,你就非要用这种方式叫我吗?被你打出个好歹来我报工伤怎么解释啊?”
白荇平的声音有点哑:“少废话,来之前我怎么交代的?”
常云在自己兜里翻找了一会,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黄纸符,鬼鬼祟祟地给白荇平看了,狗腿地道:“放心吧老大,你的话我当然记得。”
白荇平接过纸符,随手捏紧了,又放回常云兜里,随后往他右肩上拍了三下,低声道:“能看见了吧?最近动静比较杂,你也多看着,别掉以轻心。”
常云点点头,随后还是忍不住道:“老大,你这样又何必非要来永宁一趟,唐哥他又不是……再说邵副局……”
白荇平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常云立刻止住话音闭上了嘴。白荇平会做人是真会做人,但嘴巴毒起来也是真的毒。他一点也不想领受白荇平爱的教育。
白荇平摸了摸他的狗头,说:“为人民服务,还能有什么理由?小常同志,你这觉悟可真是不够高啊。”
常云:“……”他对白荇平不要脸程度的低估确实可以上升到战略错误的程度。
白荇平对着常云散完德行,登时头也不疼了人也不昏了,到了下机的时候神清气爽宛如刚睡满八小时;然而随后在陌生机场找出口的过程成功让他再次成为一个一点就燃的二踢脚,常云在一边扛着两人的随身行李扛得胆颤心惊,生怕领导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狗头给掀掉。所以看见一个男人向他们走来挥手致意时,他简直感动得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打扰,请问是白处长和常主任吗?”
白荇平摘下墨镜,正脸打量着向他们走来的这个男人:他长了一张跟他低沉舒缓的声线不太相符的精雕细琢的脸,齐肩的长发没有扎起,穿着铁灰色西服外套和西裤,没有打领带,浅灰色衬衣领扣也没有扣起,看起来十分自如。他整个人长身玉立,举手投足沉稳从容,只是总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剥离感。白荇平应道:“正是。请问?”
那人露出微笑:“西北驻地第九办公室主任,秦甄。”他从容地接过常云手中两个箱子,侧身越过半步走在白荇平前面,道:“请随我来。我送两位前往下榻之地。”
白荇平心下生疑,跟上道:“哪能麻烦秦主任呢,我跟常云就俩人,随意的很,这行李也不多,秦主任太客气了。”
秦甄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手上提俩箱子走得却稳:“两位远道而来,按理说应该多来几个人接待的。只是我这边人手不多,只有我一个人能来,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白荇平在出任九处处长前是特安局是监察处主任,约半年前调任九处,至于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处长,九处前处长龙乾可真是功不可没:龙乾在一次抓捕行动中突然反水,导致大规模伤亡甚至差点引起社会性恐慌,白荇平是临危受命来处理龙乾和整顿九处的。然而烧完龙乾这把火后好容易等到收尾,国安部又来了视察组,白荇平在处理龙乾及其旧部的过程中很多手段难免有些过激,为了避免视察过程出岔子,副局长邵靖宇临时派了一个视察第九办公室的工作给他,让他来九处西北驻地永宁市出差。
而九处这个第九办公室虽然挂了西北驻地的牌子,实际上和京城九处甚至特安局联系并不紧密,部门内决策不需要九处批示,具有极大的自主权——据白荇平目前所知,秦甄从不参与京中的关系,邵靖宇会送他来这里就看得出来他的安全。只是这样一来,秦甄也就不得不选边站了——他得站在白荇平这边。
思及此,白荇平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麻烦人家的,不免对秦甄客气了一些:“这话说得可真是太见外了,我刚上任不久对各方环境都不熟悉,邵副派我来这边视察还得劳烦秦主任多多照顾,您这么客气我多不好意思啊。”
——常云在一边白眼都要翻出来了,刚刚不知道是谁一副讨债鬼嘴脸语气不善仿佛要片了传说中的九主任秦甄,现在却一片祥和有爱,真不愧是九处第一变色龙。
秦甄稍错他们半步在前边引路,仿佛没有觉察到常云的神情,对白荇平也很是友善,温和地道:“应该的。永宁不比京中,还请两位不要嫌弃。订下的酒店在市中心附近,环境尚可,各方面也十分方便。我建议两位先休整一天,再随我去青龙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