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随我去取药吧。”
十五两一副药,着实要把老姜家掏空才能续上一副。
张大夫好不容易来一次,村里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来请,等人一走远,老姜头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气力,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床上的孩子。
“他爹,咱家统共才攒了六两银子。”
“加上我去县太爷家借马,县太爷大发慈悲,给了我五两银子,一副药都买不起啊。”老姜头抓乱烦恼丝,却也无可奈何。
虽然只隔了几步之遥,顾承渊坐在马扎上,慢悠悠地吃着有些凉的饭菜,听着下属转述着主屋里发生的事。
一副药十五两,若是用上人参、川贝这些名贵的药材倒也不算太贵。
“娘,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姜婉禾从袖口掏出来一把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仔细数数一副药算是有着落。
“阿禾!你这些钱从哪里来的?”阿娘问道。
“阿娘救弟弟要紧。”
姜婉禾没有多说,阿爹阿娘也没有追问,现下凑得出银子最要紧。
不必细想,家里除了一间柴房还剩两亩薄田,出门的时候她瞥见桌上躺着两张地契。
人命要紧,东西没了将来总有买得起的时候。
只是姜婉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屋里的人,叹了一口气,道:“林公子,家里又要卖地,这间柴房怕是保不住了,还请林公子另谋他处吧。”
“这么严重的病吗?”顾承渊把事由听了个大概,思索道:“卖了柴房,你住哪儿?”
“这里是我家,总归会有我的住处的。”姜婉禾笑道。
“不怕你爹娘把你卖了?”顾承渊捏着她的鼻子道。
顾承渊不是没见过卖儿卖女,只是那些孩子多数都不会有好下场。
“呜,我不是小孩了!”姜婉禾反驳道,“林公子放一百个心吧。”
“我爹早把我卖给县太爷家的小儿子冲喜,现在我也卖不出好价格了。”
“那我们有缘再会。”
出乎姜婉禾的意料,顾承渊应得十分爽快,反倒生出一点不舍。
“你身上这件脱下来,”
“小禾子这不成,我就这一件衣服,总不能让我光着屁股走出去吧。”
姜婉禾丢了个包袱给他,指着他的肩膀,道:“想什么呢!你肩上破了这么大一个洞没看见吗?”
顾承渊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昨夜被肖锶齐一剑刺破,留下了个窟窿。
姜婉禾手里拿出一盒针线,道:“我帮你缝一下。”
“先说好,我的手艺可不好,补的可不漂亮,能用而已。”
“绣朵花呗。”顾承渊支着个头,道。
姜婉禾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将针线递上跟前,道:“那你来?”
“啊啦,我晕针,我的头好晕......”顾承渊装模作样地倒在床上,道。
趁着天还没亮,姜婉禾熬了一宿做了几块瓷实的蒸糕,塞进顾承渊的行囊里。
人赤条条的来,满满当当地走。
松坪县一间茶楼里,顾承渊斜倚在朱漆雕花的太师椅上,姜婉禾把他养的并不好,一袭玄色锦袍披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腰间悬挂的玉佩悠悠晃动,借着烛火映出狰狞的兽面。
“公子,人带来了。”侍卫躬身禀报。
顾承渊懒懒抬眼,狭长的凤眸中提不起一丝兴趣。
“带进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让人不寒而栗。
侍卫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脸上的刀疤让人过目不忘,顾承渊缓缓起身,玄色锦袍下摆绣着的金线云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听说,你在找我?”他轻声问道,语气温柔得仿佛在说情话。
那人惊恐地摇头,想要辩解,却被顾承渊擒住脖子,短匕出鞘,寒光乍现,痛得人直抓脸,撕扯下一张人皮面具。
“嘘——”顾承渊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你知道,”他轻声细语道,“为什么他自己不敢来,派你们来找我,因为他怕死,找不到我的尸首,怕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吧?”
话音未落,匕首已经刺入那人的肩头,脸上露出孩童玩笑般的表情。
“回禀公子,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了。”
顾承渊丢下匕首,道:“处理干净。”
“请公子更衣洗漱。”
褪下染血的锦袍,顾承渊一身粗布,肩上那块还补了一块藏青色的料子。
姜婉禾没听顾承渊的话,绣了一只哈巴狗。
顾承渊换下衣服来,端详了许久,没看出来是什么鬼灵精怪的东西,像狗又像熊,嘴也是歪的,眼睛一边大一边小,耳朵也不对称,心道姜婉禾的绣工也太差了。
顾承渊一刀扎在衣服上,沿着破洞缝边,把那块补丁剪了下来,凑近看看,脱口道:“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