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周蔼谦朝电视屏幕努了努下巴,“荣立昆站的地方,我的。”
“我知道。”
“洪谦上市后,绝多数股份被荣立昆拿走,我得到了一大笔现金,投资了这块地皮,十几年,价格翻了十倍。”
楚珣十分焦虑,抖着腿,敷衍地说:“你很有投资眼光。”
“其实当年我就挺有钱了,可当你换了个圈子,又成了穷人。”烟点不起来,周蔼谦夹到手指间,咧嘴一笑。
“我不想弄死章洄,相反,我想看看,他会不会有一天,步上我的旧路。”周蔼谦说,“钱我给你,车在哪儿?去开过来。”
楚珣目光一怔,审视地看着他,而周蔼谦已经走进了洗手间,梳理起他的仪容。
*
婚礼前一周,章洄彻底放下了工作,集中精力筹备婚事。
豆豆果果都放暑假了,徐嘉元请了年假,后天和张蔚筝一起带着孩子过来帮忙。经过了两年的时间,章蔚筝的态度有所松动,没有和徐嘉元复婚,但把家里的一间房租给了他,方便他照顾孩子,尽父亲的责任。当然是要收房租的,徐嘉元的工资被搜刮的一分不剩,每月靠着章洄给的购物卡过活。
豆豆和果果改了姓,现在都姓章,徐嘉元乐在其中,他向来个性窝囊,但章蔚筝是个倔脾气,就这么凑活着过。
章启文一个多月前就过来了,忙前忙后,每天喜气洋洋,章蔚筝结婚的时候没办酒席,章洄这婚事虽然有点异于常人,但他心里还是很激动的,夜半细细回想,也觉得这桩婚事很不容易。
林殊怡还是那个大忙人,过几日才过来,别墅里有她的卧室,东西也都填满了,今后她来北安市出差,也可以住在这里。
这次的婚礼办在北安市,婚礼之后,章洄和林濯月还得回南瑶市,林氏集团本部在南瑶市,繁盛能源的新厂也在那里,但卓越投资在北安市,往后多的是两地跑的情况。
忙了一整天,夜深人静时终于安静下来。
章洄疲惫地躺在沙发里,还在回婚庆公司的短信,电视里正在重播白天的记者招待会。
时隔七个月,周蔼谦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宣布将所有资产捐献给慈善机构,包括那栋价值两百亿的大楼。
他欠了荣立昆五十亿,抵押物是这栋大楼,但价值百亿的星空科技已经在荣立昆名下,周蔼谦签合同的时候留了一手,又用了些手段,现在星空科技抵给了荣立昆,荣立昆倒欠他五十亿,这五十亿作为捐款给了慈善机构。简而言之,荣立昆不仅失了大厦,还得掏真金白银的五十亿出来给慈善机构。
荣立昆从章洄手里要走了Simon的联系方式,那是章洄从谢志远手机里拿到的,具体Simon是谁不得而知,但总有联络上他的办法。
章洄猜测,荣立昆原本是打算,三方交易之后,把周蔼谦背叛的证据交给Simon,让Simon解决了周蔼谦,继而荣立昆渔翁得利,吞了他的大楼和公司。
没想到周蔼谦来这么一出,反将他一军,荣立昆成了花一百亿买章洄公司的大冤种。
章洄摇摇头,换了电视台。
“听说荣立昆下午心脏病发,送医院了。”林濯月枕在他膝盖上问,“你说荣立昆这个冤大头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钱都投进繁盛能源了,让荣峥找柯凡盛去要。”章洄摸了摸他的耳朵,有点凉,就用指腹捻着,“他们斗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钱的事情。”
章洄有点不爽地说:“别总说他们冤大头,我只是卖贵了一点点,他们肖想一步登天,所以才觉得吃亏!”
林濯月赶紧爬起来,贴脸贴抱着他,亲昵地说:“你是大魔法师。”
章洄无奈,什么魔法师,他就是个金牌销售!
*
周蔼谦后来彻底失踪了,是又躲起来了,还是被Simon抓走了,众人不得而知,但章洄有预感,他不会再出现。
婚礼前的一日,章洄在会场排练,楚珣来找他。
楚珣和周蔼谦一起躲了半年,周蔼谦害怕Simon派杀手来抓他,而楚珣则害怕众人的目光,他的恶行被曝光在网络上,受到了社会的谴责,被轰炸式的骂了半个月,开庭的时候又被团团包围,被询问了许多刁钻的问题。
楚珣始终记得那种感受,于是,他变得战战兢兢,总是缩着脑袋过日子。
逃避了半年后,跟随周蔼谦回到市区,重新捡起了自己的身份,才知道林氏集团早在数月前撤销了诉讼,走在路上也根本没有人认识他。
楚珣难以描述这种心情,他害过人,也受到了报应,这几年过得属实是荒唐。
周蔼谦最终也没有给他钱,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周蔼谦给了他一张回执,以他的名义往慈善机构捐了一千万。
楚珣到头来还是被他骗,除了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半年没见,楚珣再见章洄,章洄还和从前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待人总是温和的,楚珣经常会从章洄身上体会到压迫感,可他总是不明白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时至今日,楚珣终于明白过来,章洄的情绪太稳定了,待人温和有礼,深沉又温柔,这样的人,偶尔皱一皱眉,就会让人感觉惊慌。
楚珣跟着周蔼谦应酬的那三个多月里,见识过很多大老板,包括荣立昆在内,章洄身上有他们的影子。
和他身上那件黑衬衫一样,温和也是一种伪装,让人轻易卸下防备,受他摆布。
两人坐在大堂的休息区域,章洄包下了这间顶级酒店,周围没有闲杂人士,楚珣得以畅所欲言。
“我来谢谢你,撤诉的事情,我打听过了,是林总的命令,我想应该是你帮了忙。”楚珣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也剪短了。
章洄不置可否,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楚珣说:“回老家找份正经工作,把欠的信用卡账还了,然后重头开始。”
“留在北安市机会更多,你欠的钱不算多,很快就能还清。”章洄摸了下口袋,这两天招待宾客,随身都带着烟,他掏出后递给楚珣。
楚珣皱了一下眉,没有接那包烟,“这里的圈子太复杂了,不适合我。”
“也好啊,安顿下来之后给我打电话,我帮你找份工作。”章洄端起茶杯,吹了吹茶烟,喝了口热茶。
楚珣一直沉默着,或许以后不会再见,他终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帮我找工作?”
“举手之劳罢了。”章洄放下茶杯,靠回沙发里,露出了一抹笑。
楚珣摇了摇头:“不用了,不起诉我,已经很感谢,我该走了。”
“好,我还有不少事情,不送你了。”章洄站起身,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送他离去。
楚珣走出旋转门,身影消失在烈日之下。
林濯月出现在大堂里,举步走向章洄,抱住了他的腰,“说什么了?”
章洄揽住他的肩膀,“没什么,要回老家,来告别。”
林濯月弯腰拿起桌上的烟,随手塞进章洄口袋里,仰着头说:“玫瑰花运来了,正在布置,走吧,过去看一看。”
“好啊。”章洄俯首吻了下他的嘴唇,“谁在监工?”
“阿秋啊。”林濯月笑弯了眼。
宴会厅里,柯凡盛也在帮忙,见章洄进来,连忙招呼他过来,急说:“周蔼谦失踪了,你知道吗?听说是去自首了。”
“我听说了。”
柯凡盛愤愤地说:“不过你别说,这把干得漂亮啊,阴一把姓荣再跑!太他妈解恨了!”
章洄不理会他,和林濯月一起检查会场布置。
宋毅走了进来,对章洄说:“章先生,会场半个小时后能布置好,司仪问三点半彩排行不行?”
“没问题。”章洄见花架上一根撅起的铁丝,“宋毅,你看看那铁丝,是不是漏出来了,找人修一修,或者拿个海绵包起来,别刮到人。”
宋毅颔首,举步往花架走。
柯凡盛眯起眼看着宋毅的背影,一把拽住章洄的胳膊,惊疑不定道:“那小子有点眼熟啊,前几次我就想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他是阿月的司机兼保镖。”章洄说,“你肯定是眼熟。”
“不对,不是,我肯定认识他。”柯凡盛脑袋一个激灵,灵光乍现,从桌子上跳下来,激动道,“就是那孙子!把我关在厕所隔间里!是他!”
章洄已经忘了这茬了,紧绷着脸,清了清嗓子,正当不知如何解释。
就见柯凡盛情绪激动看向林濯月,大步凛然朝他走去,两手按住林濯月的肩膀,目露凶光地看着他。
章洄紧张极了,连忙走了过去,正要岔开话题,就听柯凡盛情真意切地说:“阿月,你要小心宋毅这个人,别被他给害了,赶紧开除他!”
林濯月露出灿烂笑容:“嗯!我知道了!”
章洄:“......”
柯凡盛用手背打了一下章洄,啧啧道:“你这人真是识人不清,放这么危险的人在阿月身边,阿月年轻小又单纯,你多上点心嘛,兄弟。”
章洄失声而笑。
*
林殊怡万万没想到,这俩孩子非要办婚礼,还要办得大张旗鼓轰轰烈烈,真不知道明天报纸会怎么写,股价是升是降,她满心忧愁,可儿子那么高兴,她心就软了,定制了一身耀眼旗袍,戴上最贵重的翡翠首饰,精心打扮,随身带着醒酒药,誓要替儿子撑够场面。
婚宴最终摆了两百多桌,亲戚朋友,还有林氏集团和章洄的老员工,全都拖家带口来庆贺,场景布置得美轮美奂,灯光一黯下来,宴会厅里恍如置身夜空,头顶群星璀璨,屏幕里播放着从儿时起拍摄的碎片记录,许多场景章洄自己也记不起了,他曾牵起过蹒跚学步的林濯月,也曾牵着他走过孤独的岁月,到后来,他们渐行渐远,逐渐松开了彼此的手。
回顾往昔,其实林濯月一直没有松开过他,执拗地追寻着他的脚步。
磕磕绊绊拉拉扯扯走到今天,多少次擦身而过,稍一犹豫,也许就会错过彼此,章洄是个生活单调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仪式感,可至少今天,他想给林濯月一个圆满的纪念日。
热闹的,温馨的,被祝福的。
观礼的时候,台下窃窃私语,谁也不知道,原来章洄这么爱笑,嘴角一整天都没放下过,爱意从眼底流出,他牵着林濯月走过舞台,十指紧扣,眼神黏在彼此身上。
父母上台致辞,底下叫好声一片,柯宴扭回头呵斥他爹,“你瞧人家父母多开明!”
柯胜强淡道:“你瞧人家儿子多出息。”
柯宴一败。
柯宴抱着顾泽桉的肩,在黑暗中,用脸蹭着他的脸,小声说:“媳妇儿,咱们也办个婚礼呗。”
顾泽桉乐意至极:“行啊,把彭彭他们都叫来。”
柯宴二败。
看着章洄春风得意的笑脸,一种诡异的心情在蔓延,柯凡盛很不爽地说:“不行,咱们得灌他!太嚣张了!宪茗,你先上!”
陈宪茗无语:“有病吧你,你不伴郎吗?”
柯凡盛卷起袖子,“管他的,走,灌他丫的!”
章洄必定是躲不过这劫了,下台之后提前把醒酒药吃了,仰着脖子让林濯月给他松一松领结。
林濯月手挽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有办法不喝酒。”
章洄低头看着他。
林濯月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把你关起来。”
章洄噗嗤一笑,用力吻他的嘴唇,牵他起来:“走,去敬酒。”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被灌醉了,用尽最后一丝清醒,把林濯月给护住了,林濯月也喝了不少,脸喝得红扑扑的,伴郎团几乎全线阵亡,唯一幸免的是“乖宝宝”柯宴,但他喝了两升葡萄汁儿,感觉自己血糖要爆炸了。
章洄和林濯月被送回婚房,其他喝醉的宾客,也都直接在酒店住下了。
林濯月懵懵地坐在床边上,脸颊又红又烫,歪着脑袋,眼神迷离。
章洄躺在一边,手臂盖着眼睛,彻底醉了。
人都走光了,满目红色,林濯月花了十几分钟醒神,之后蹬了鞋子,爬到床上,跪坐在章洄身旁,摇了摇他。
章洄没什么反应,好像是睡着了。
林濯月把他手臂掰开,想替他脱衣服,纽扣一颗颗解开,衬衫褪到肩头,拉着袖口,想把衬衫抽出来,偏生章洄一动不动,结实的身躯死死压着衣服,林濯月累得直喘气,衣服脱到一半,却见章洄笑了起来,眼睛还闭着,笑声从唇角溢出。
“啊,你没喝醉!又装蒜!”林濯月惊讶极了,杏眼瞪得圆圆的。
章洄徐徐睁开眼,坐起身,把脱了一半的衬衫褪下,捏着林濯月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他柔软的嘴唇,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亲昵道:“今天怎么能喝醉?我还没洞房呢。”
林濯月脸很红,眼帘垂下,浓密的眼睫落下弧形阴影,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洗澡!”章洄打横将他抱起,在房间里转圈圈,欢呼着朝浴室去,“洗澡咯,我的小王子。”
“小心,小心,要摔跤了...啊......你就是喝醉了!你这个大骗子!”
故事的最后,大魔法师为他心爱的小王子筑造起城堡。
日出天晴,月洄天清。
他们将携手与共,度过每一个月升日落。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