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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的时候,柯凡盛请客吃饭,耳提面命让章洄一定带上林濯月,他手里的能源项目已经磋谈成功,钟博士极其配合,多亏了钟夫人的耳旁风,林濯月自然也功不可没。
还是在上次的会所,陈宪茗也去了,谈到他那个钱多人傻又好骗的老外上司,兴致一上来,饭桌上氛围顿时就热闹了。
章洄和林濯月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远在南瑶市的柯凡盛也有所耳闻,大骂章洄不够意思,借此灌了他大半瓶红酒。
章洄酒量不行,大半瓶下去脸已经全红了,靠在椅子里直吁气。
林濯月握着叉子朝柯凡盛晃了晃,柯凡盛人傻脑子懵,脱口而出一句:“嫂子多吃菜啊。”
林濯月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面顿时就笑开了,叉子放回了桌上。
章洄正想出去喘口气,电话响了,他眯着眼看了两秒钟,是柯宴。
今天聚餐只有四个人,柯凡盛没叫他大侄子。
章洄好久没跟他联系了,电话接起来,还没出声,就听柯宴冷冷地说:“你们吃饭怎么不喊我?哪个包间?”
章洄看了眼柯凡盛,有点闹不明白,把包间名告诉他,正好也要出去醒醒酒,就说:“我去接你吧。”
柯宴冷酷地说:“二楼露台等。”
挂了电话,章洄还有点懵,喝了半杯白水,就转身出去了。
去了二楼露台,柯宴早就等在了那里,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两只手插在衣兜里,脸色酷酷地望着地砖,散发着一种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
章洄过门槛的时候敲了一下玻璃门,声音引起了柯宴的注意。
柯宴迟钝着仰起头,抛开繁冗的开场白,直接问:“你同性恋啊?”
冷风一吹,章洄身上的酒气散了几分,他闻言嗤地一笑,走近几步,挑眉道:“碍你事了?”
柯宴皱着眉,觑向他的脸,很不痛快地说:“我叔上学那会儿就天天跟你们这么待着。”他呼吸粗重,很不耐烦地问:“你是不是跟顾泽桉谈恋爱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章洄往他后脑勺轻轻来了一下,“别给我扣帽子,少造谣我告诉你!”
“真没谈?不许骗人!”柯宴火急火燎地问。
“没有!”
柯宴紧绷的情绪赫然松了下来,旋即又说:“那他是不是跟我叔谈恋爱来着?”
“你自己问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章洄头痛得要命,这些小孩儿的脑回路一个比一个难理解。
两人正掰扯,露台上有人走了进来,柯宴用手肘撞了一下章洄,示意他回头。
章洄转回身,就见周蔼谦晃着红酒杯,脚步悠悠走来。
大半年没见,周蔼谦瘦了一大圈,眼角布满了皱纹,几缕白发夹杂在黑发之中,但精气神却前所未有的昂扬,没有了从前的步步为营,多了几分肆意与张扬,锐利的眼神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章洄被那赤裸裸的眼神笼罩,胃里的红酒在翻腾,几欲作呕。
谢志远的案子已经结了,但幕后真凶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怎么了,为什么看见我不说话,章总,柯大少。”周蔼谦围着两人转圈,寒风猎猎,吹拂起他过长的头发,露出那一簇簇银白的发。
柯宴没有章洄沉得住气,又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了周蔼谦,他啧了一声,问道:“你不杀人了吗?怎么还跑出来溜达?”
“嘘——”周蔼谦抿了口酒,手指贴在唇边,阴声说,“柯大少慎言,小心我告你诽谤。”
柯宴不在意地说:“你身上一大堆官司,排期都排不过来吧?”
周蔼谦哈哈大笑,视线又投向章洄:“你把我的公司经营得不错,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他立定在章洄身前,相隔半臂之远,在露台盈盈白光下,可以清晰望见彼此脸上的表情。
章洄费解地问:“为什么非要买我的公司?”
“从经济的角度来讲,我很看好你公司,很有发展潜力,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周蔼谦诚恳地说,“我是做软件发家的,我希望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周蔼谦的谈吐过于温柔谦和,与刚才的姿态截然相反,这让章洄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章洄始终觉得,人与植物相通,总是有根的,年少时的人与物会伴随一生,无论灵魂飘向多远,脚永远踏在地上。
周蔼谦的根在事业上,而章洄却不是,他始终记得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如果你开出足够的价码,我会把公司卖给你。”章洄挺直脊梁,居高临下睨着周蔼谦,“但绝不是十个亿。”
“我知道你的公司在准备上市。”周蔼谦问,“开价吧,你想要多少?二十个亿够不够?”
章洄锐利的眼神刺向周蔼谦,字正腔圆地说:“两千亿。”
饶是见过无数风浪,周蔼谦也被章洄流露出的野心给刺激到了,他手腕发颤,血液却在叫嚣,久违的兴奋充斥着他的身体,莫名的,他感觉身体与精神都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焕发出无限的力量,足以攀顶下一个时代的浪潮。
“我很欣赏你,章洄,我发自内心地喜欢你这种人,有能力,有野心,也足够贪心,很像年轻时候的我。”周蔼谦抿了口酒,冷笑道,“不过很可惜,你太自大了,我会让你求我,求着我买你的公司!”
章洄倨傲不羁道:“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