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一道门,是个闲置的小房间,以往用来打台球,打的人少了,桌子给搬走了,就留了几张沙发。
合伙人方峡把门关上,一五一十将事情道来,周蔼谦听得呼吸胀乱,只觉得头皮发麻,太阳穴像是被吊起来了。
方峡说完,补充了一句:“还没正式联系谢志远,不过他应该还在别墅,大致就是这样。”
周蔼谦掌心揉搓着额头,揉出了一团红印子,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酒喝多了,你刚说什么?枪?”
方峡不动如风,纠正道:“是假枪。”
周蔼谦静默了足足十分钟,问道:“我让你准备的文件,你弄好了吗?马上联系谢志远,什么都别说,全部让他签了,该办的手续都办了,尽快与他切割,会议记录也一并修改,你知道怎么做。”
方峡沉默着,他跟了周蔼谦二十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都知道,闻言走近了几步,在就近的沙发上坐下,沉声道:“就算这些事情都办妥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还不如...趁早出去。”
周蔼谦疲惫地捏着眉心,只觉得呼吸里都是血腥味,刚才喝下去庆祝的红酒都成了血海,从他每一个毛细孔里往外窜。
“出去之后,一辈子都是逃犯,我周蔼谦忙了一辈子,落个逃犯的名声。”周蔼谦决绝道,“我绝不逃跑。”
“Simon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没了这个谢志远,还会有下一个谢志远。”方峡压低声音说,“你这么替他卖命,早晚要出事。”
周蔼谦走投无路了,他握紧了拳头,几经艰难地说:“还有一个办法。”
他仰头看向方峡:“你是干净的。”
方峡拧起眉,下颚线紧绷,浑身的情绪都被吊了起来。
“我把钱都给你,谢志远死了,我破产,人脉全部切断,新闻里闹一闹,让Simon知道,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帮他,也许他会放过我。”周蔼谦深呼吸,“或许行得通,Simon也一样,他能用的不止我一个人。”
方峡为难地说:“我不是很想要你的钱。”
“这并不麻烦,你听我说,你拿到钱之后继续去做投资,像滚雪球一样,滚几遍,黑的也能成白的。”周蔼谦言辞恳切地说,“以后我们正经做生意,和二十年前一样,我们重头开始,做实业,做基建,造福大众。”
方峡欲言又止,最终叹息道:“我先去整理合同,联系谢志远。”
*
林濯月派律师去打听,不出意料,谢群认下了所有,直言那些小混混都是之前在监狱里认识的,警方仍会请谢志远去问话,但结局恐怕还是不了了之。
犯罪的成本太低了,法律的警示作用微乎其微,法律保护被害人,但“被害人”之所以成为“被害人”,恰恰是因为他们承受了无法逆转的伤害。
林濯月看着章洄又被纱布缠起来的脑袋,恨不得直接把谢志远的脑袋给削了。
但章洄精神不错,章启文也不怎么担心,陪护的时候还看电视!林濯月心都碎了,无处发泄的情绪藏进了心里,只有眼角微微下压,露出了一抹忧伤。
章洄没有错过他的微表情,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林濯月忧心地说:“谢志远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一定还会来找麻烦。”
章洄倒不是特别担心,他请了私家侦探跟着谢志远,这货与什么人打交道,章洄一清二楚。
谢志远脑袋不灵光,只会几十年前那套蛮横的,假枪当真枪使,若不是章洄配合他的请君入瓮,这次的事件完全不可能发生。
谢志远的行动犹然在章洄掌控之中,唯独周蔼谦,他是谢志远的靠山,章洄暂时要掂量着。
章启文扭回头,迟疑道:“不会吧,那谢志远图什么?从前也不觉得他跟肖玫有多恩爱。”
“谢志远不会把自己赔进去,经过这次之后,那位社团大哥也会收敛,应该能安分一阵子。”章洄不欲说太多,监测和私家侦探的事情,章启文和林濯月都不知情。
章启文沉吟半晌,突然问道:“话说回来,儿子,你怎么跑郊区去了?还开了阿月的车,车里那个老人家又是什么情况?”
“哦,那老人家是我客户的父亲,我送他回家,顺便见客户,是个大客户,我那辆车开出去丢人,就借阿月的开开。”章洄伸手够水杯,林濯月连忙递给他,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别乱动。
章启文恍惚地说:“阴差阳错,要今天是我和阿月去爬山,遭殃的就是我们俩了。”
章洄敷衍地点头,对林濯月说:“把你车给撞了,保险能赔吗?要是不能走保险,我赔给你。”
“那你赔我!你拿什么赔我?”林濯月两手撑在他腰侧,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处,揶揄又调笑地说,“你的钱都是我的,你的公司也是我的,你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章洄捏着他的下巴摇了摇:“好,都是你的。”
章启文没眼看,负着手往阳台走,哀叹声缕缕不绝。